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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的风不冷也不热。
月亮越来越高,游客意犹未尽地慢慢散去,沙滩上逐渐变得安静。
公司的人有不少都约好了通宵,被匡砺挨个拎上车,一起去附近定好的酒店,准备明早来看日出。
方航他们留在海边,和来接总经理回家的明先生聊了很久。
久到明炽都已经被塞去沙滩椅上,盖着毯子睡了好几觉。每次睁开眼睛,还能看到一群人在篝火旁的影子。
明炽出了一会儿神,迎上坐在附近的明禄投过来的视线,深吸口气:“超级舒服。”
他其实有点热,忍不住悄悄把毯子踢开了一半。可惜很快就被禄叔发现,换成了一条依然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凉快了不少的空调毯。
明炽这会儿身上完全没力气动,的确也不适合着凉。他听话地在那条薄毯底下躺平,被禄叔敲脑袋,就弯着眼睛道谢。
“累了就先回家。”明禄帮他把汗湿的额发拨开,“回邮轮上也行,先生一会儿就回去了。”
明炽暂时哪儿也不想去,他摇了摇头,又去看不远处的影子。
明先生在“闲聊”这件事上的能力还远没进化到自如水平,多半只是听着这些人说,极少数时候才会打断,提问上一两句。
不让明总经理这个当事人本人参与聊天,还把他塞到这里睡觉,想也知道,一定是聊他在淮生那三年的事。
……
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可聊,竟然到现在还没聊完。
禄叔帮他提出批评:“很过分。”
明炽笑着摇头,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
这样说或许有些奇怪——但他每次睁开眼睛,其实会忽然有那么几秒的晃神,觉得自己好像才真正醒过来。
不是从那些格外舒服的疲倦,以及半睡半醒的安稳困倦里。
是更漫长的、他一度以为不会有出口的梦魇。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掉进去的,但这种感觉其实一直蛰伏在黑暗深处,或需要拿年来做单位,也或许更久。
或许是被从他记忆里抹掉的那十年。
“我看了那些信,禄叔。”明炽说,“我很喜欢我自己。”
明禄拉过椅子,在他身旁坐下,专心地听。
“我想,如果我遇到十年前的我——不论遇到什么时候的我,我都会去和他做朋友。”
明炽笑了笑:“肯定有许多要纠正的地方,要调整的想法……不过我还是会很喜欢他。”
“我们也会。”明禄说,“先生昨天还提起这件事。”
明炽微微睁大眼睛,好奇地转过头来听。
明禄捡起铁钎,拨了两下篝火,让它烧得更旺:“先生睡不着,我们聊天。讨论到这种可能性,聊了聊直接把你扛上船带走的几率。”
讨论的结果是计划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这并不奇怪,毕竟明炽在十几岁的时候已经相当具有自保意识。来软的对方不会信,来硬的大概难免会发生一些激烈的搏斗。
只不过这段讨论倒是也有些作用,至少成功治好了先生的失眠。
明禄当然不会知道明危亭梦见了什么。只不过根据先生睡眠质量和时长推断,多半是回到十年前,亲自去和十几岁的小少爷谈判和交涉了。
明炽枕着手臂,他被禄叔相当正经的口吻引得笑出来,恰好不远处的谈话也进入了某个轻松的环节,几乎是同时也响起笑声。
影子先生大概还没有学会在其他人面前笑,但神色也相当温和,抬起视线看过来。
他们的距离其实不算太远,明危亭很了解他的位置,不需要特地寻找,视线轻轻松松就落进明炽眼底。
明炽也忍不住抬起嘴角。
他请禄叔帮自己调节沙滩椅的靠背,坐起来,招了招手。
明炽现在有一点开始能够理解,那天晚上影子先生为什么会忽然对他说那些话,让他先去看外面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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