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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自己的办法还欠那个儿子的债了,他心甘情愿地受了骆枳受过的苦。
骆枳活着的时候,他作为父亲没能替骆枳挡下的那些伤害,现在都被人一样样还回来,施加在他身上,这样就能两清了。
骆承修焦灼地等着。他甚至开始考虑,一会儿是不是要故意激怒那些人再下手狠些,尽快让明家那边的火气发泄完,这样是不是就能让骆家有机会被留下一线生机……
等待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
骆承修终于隐约察觉出异样,睁开眼睛。
目之所及的全部范围里,只有不带一丝光线的浓深黑暗。
只剩他自己,没有其他人。
明禄带人走了。
骆承修手脚发软,隔了许久才挣扎着撑起身体,颤抖着伸出手摸向四周。
这里不止漆黑而且死寂,空间格外逼仄狭小。他甚至没有办法站直,四周像是厚重的铁板,不论怎么敲击,都只能听见自己的回音。
黑暗浓稠得仿佛已经成了液体,空气怎么都好像不够,他的胸口开始抽搐着痉挛。
骆承修发疯似的连砸带喊了一通,终于力竭,重重跌坐回去。
他吃力地大口喘息着,习惯性地要去翻出想法把脑子塞满,翻了许久却都一无所获。理智被这种钝刀子割肉累积起的恐惧击溃,终于只剩下了刚才听见的那些东西。
……他是不是曾经想过,那个孩子要是死在那一天就好了?
如果没有……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不是。”骆承修重重摇头,“不是这样。”
“我是为了我们这个家,罚你是想让你长记性,想让你懂事,不是想折磨你。”
骆承修盯着眼前的黑暗,他的声音沙哑干涩:“我不是有意想折磨你。”
“我没发现你病得这么严重,我不知道你那么难受了。”骆承修发着抖,低声说,“你这个孩子就是这样,什么话都憋着不说,为什么不说?你说了我就知道了,你——”
“爸爸。”他听见骆枳的声音,“我死以后。”
骆枳说:“把骨灰也撒在海里吧。”
骆承修像是被什么冰冷的触感缠住了喉咙。
他闭上嘴,慢慢看向身后。
……
骆枳很少对他说话。
不是骆枳的问题,是他不想去听。
要么是因为没有时间,要么是因为看到骆枳就心生烦躁——在他看来,凡是和骆枳有关的事,总会带来许多莫名其妙的麻烦。
骆枳带着妹妹跑丢了,然后妻子的精神状况就出了问题。
骆枳被找回来,然后家族生意的局面就忽然急转直下。
骆枳每次来骆家,都要惹得全家不得安宁。要么就是无理取闹,斤斤计较地去对付一个养子,让外人都来看骆家的笑话……
他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地同骆枳说话,是在任霜梅的葬礼上。
任家那个孩子没法接受母亲的猝然离世,听说是悲痛过度昏过去了,还在医院休养,所以是骆枳来扶的灵。
小小的男孩子,穿着黑色的肃穆正装,向每个来的人鞠躬。
每个人都要鞠一次躬,那个身影每次弯下去都像是再起不来,但又只是把双手攥到发抖,慢慢抬起格外苍白的脸。
骆枳的额头上带着点伤,被敷料盖过去了。
伤是因为和任家人起了冲突,任霜梅的遗愿是把骨灰洒进大海,任家人不同意。
争执之下老先生激愤地动了手,重重把拐杖砸在骆枳的头上,问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骆枳没能做成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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