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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瘾上头时,仿佛全身的血管都张开了,通透而安静,静得能听见血液流淌的汩汩声,人却仿佛不受控制地迟钝,像从前凌晨酗酒后终于要睡去前夕的感觉。
千梧张大的嘴停在江沉颈后几毫米,就那么静止了数秒。
江沉保持着姿势不动,回头笑着说,“你可以多想一会,不强买强卖。”
“……”
千梧努力挣扎出一分清醒,向后退了些许,低声道:“套路。”
“是在套路,而且趁人之危,不太君子。”指挥官先生很耿直地承认,转而又说,“但我们之间你亏我欠早算不清了,约束品德纯属多余,这叫什么?”
“破罐破摔。”千梧答。
江沉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想想,好好想想。”
周遭静谧如许,千梧睁大的黑眸中心仿佛聚着一点高光,他直勾勾地盯着江沉修长的颈,顺着那条紧实的轮廓线一直看到肩膀,瞳心的高光愈发明亮。
明亮而贪恋,像在看一副惹人喜爱到癫狂的世界名画。
许久,他闭上眼,喉结剧烈地一动。
咕咚一声,在静谧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江沉在前面幽幽道:“听到这声我不得不承认有点害怕了,交个心而已,你不会想把我吸干吧。”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
不知僵持了多久,江沉忽然无声地叹一口气,说道:“算了,直接吃吧。是我逾界了,你如果实在不想说——”
“我不太开心。”千梧闭着眼睛忽然轻声道。
江沉一怔,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似是想转回身,但又立即忍住了。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的。”千梧语气平静,“画不出来,睡不着觉,越来越焦虑,医生说是中度抑郁。”
江沉的语气很沉着,“为什么不开心?”
千梧无声地挑了下唇角,“人不开心,一定需要一个理由吗。”
他睁开眼,但眼眸却望向地面,低声道:“如果知道原因,或许我就会好了。”
江沉问,“用药了吗?”
“用了。托人请了最好的医生,花了很多钱。抑郁症是一种生理病,调理快一年,医生早就说我病好了,但我知道我没有。”千梧声音更低下去,带着些许失落,“我仍然画不出,也睡不着。”
他在圣特里康的房子里偷偷留着一件江沉上学时的围巾。那是他们争吵分手后,江沉收拾东西忘在衣橱里的。千梧常常要在午夜裹上那条宽大的毛绒绒的围巾,喝一整瓶烈酒,然后躺在沙发里勉强睡去。
他不认为自己是旧情复燃,他只是需要一点熟悉的东西,在午夜寻找一点儿安心。
江沉之于他,除了爱情,还象征着很多别的东西。那些东西,或许比爱情更加重要。
“其实,我画不出来这件事,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千梧忽然又轻笑了一声。
江沉无声点头,“嗯。”
《诸神黄昏》一画的风声放出来,艺术界集体疯狂。这位“上帝的眼泪”向来只使用自己捏造的意象,从不触碰神明与宗教。那些追捧者期待得红了眼,在画揭纱前就宣称——千梧之后,其他画家必不敢再碰北欧诸神。
酒会上画作面世,那些见惯神级艺术的富豪君商也趋之若鹜,举价时癫狂的神态不亚于贪恋最顶级的军火或稀土。
但唯独江沉,在听到诸神黄昏这个名字时,心被狠狠扎了一下,就像没来由地接到噩耗。
只有他明白,千梧碰了向来不屑碰的东西,即便再受尊崇,都是对于一个画家的灾难。
“人是会莫名其妙忽然走入难境的,恢复也需要时间,世事总是如此。尤其艺术家的灵魂本就更纤细脆弱,这是礼物也是难处。”江沉的声音严肃而柔和,“不过我相信早晚会好起来,等你好了,或许会比从前更明朗,生命如此。”
千梧没吭声,他撑着清醒说完那几句话后又开始上头了,强行忍着饿意让他太阳穴砰砰砰地跳,心脏也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江沉声音更加低沉,“你看,当年我家忽然出事,爸妈一场意外就走了。江家眼看着要翻船,爸爸的军队充满反骨,我不也得放弃原本好端端的人生走上最艰难的一条路吗?”
身后依旧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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