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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五下午,顾落给了安玄乙一张单子。
四月初七上午,单子上提到的铸材被送进拥川殿,顾落说要闭关铸器。
安玄乙将此事上报给青驰,之后便奉命回拥川殿,守在铸器室外。
整整一天都没有人踏出过拥川殿,除了干杂活的妖修仆役。
天阙城内的侍从护卫多是世家子弟出身,在他们之下才是干脏活累活的妖修仆役,他们戴着伏驯枷,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梳着统一的发式,即便眼睛头发因根脚不同各有所异,依旧是此间最不起眼的存在。
谁都可以使唤他们,所以当一个从拥川殿出来的妖修被安玄乙命令去安家送信,再去啄饮间给自己取一样东西,天阙城的守卫并没有起疑,不过稍加刁难,要求其半个时辰内回来,否则报给驯妖司。
被刁难的妖修弯着腰低着头,即便知晓半个时辰时间太过紧迫,需要她马不停蹄地跑断腿才不至于超时受罚,也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这是常态,妖修的处境里没有公义,没有道理。
即便她不满,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反而会因此得罪守卫,立即被押送驯妖司。至于安玄乙的吩咐——天阙城里的妖修仆役这么多,让安玄乙再找一个去跑腿就是了。
况且这也没什么,对已经习惯了压迫的妖修来说,守卫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滔天洪水里,他们紧紧抱着浮木时硌疼掌心的砂砾,和同类诉苦都不一定会提一嘴。
妖修出了天阙城,显出飞兽的原型,没有了衣物的阻挡,随着体型变化而变化的伏驯枷暴露在夕阳余晖微热的映晒下,那是沿着后背脊柱固定的金属枷锁,顶端扣入后颈,向下每隔一指的距离,往两侧各伸出一枚弯钩,深深刺进皮肉,嵌进骨头。
妖修的修为越高,伏驯枷的设计就越复杂,有的枷锁会从后背延伸到四肢,顺着骨头一路锁到手指脚趾。
飞兽尾巴着火似的朝安家赶去,因为着急,她一头扎进厚厚的云层,穿过后头也不回地飞往安家所在的方位。
而在云层之中,褪去幻术隐去身形的顾落操纵着飞兽幻象飞出天阙城守卫的视野,自己则从芥子中拿出一支累丝葫芦金簪化作长剑,御剑去了锦淮水。
“我怎么进去?”顾落用玉牌问许般般。
许般般让顾落直接进来,锦淮水的管事一直都是洞虚派的人,会和他一同离开仙都。
顾落来到锦淮水,旁人口中重伤闭关的许般般没有半点虚弱的模样,他看了眼顾落脖子上还没取下的拘风束月环,操控着用灵力凝成字句,问顾落:“可还顺利?”
顾落:“还行。”
天阙城白天比夜里好进出,仙都夜里比白天好进出。
所以他们选择傍晚的时候,让顾落装作妖修偷偷离开天阙城,等到入夜,他们便一起逃出去。
至于天阙城的守卫给她定下的时间,那个时间正好在入夜后,即便对方闲着无聊要找一个妖修的麻烦,无论是去驯妖司查名簿,还是亲自去安家或啄饮间捉人,这一来一回的,时间都足够了。
“展漪来了吗?”顾落问许般般。
展漪是天机门的傀儡修,当年几大门派与灵霄宗一同前往边界抵御魔域大军,其中就包括了天机门。
如今灵霄宗要反了青驰,就连避世的洞虚派都跑来联手了,更别说同样有弟子在仙都为质,且本就有交情,已经跟灵霄宗一起违背过帝君意愿的天机门。
一提到展漪,许般般下意识皱起了眉头:“还没,按照我们原先说好的,她应该比你早到才对。”
顾落:“时间还早,再等等吧。”
许般般点头,又去找管事确认准备事宜,留下顾落一人稍作等候。
桌上放着整个仙都的舆图,上边还画着仙都各营的巡逻路线。
顾落感知了一下自己早就放出去的魂蝶——莫说不可控的展漪,便是靠谱的许般般这边,也有她的魂蝶暗中监视——被她安排到展漪身边的魂蝶听从指令,寸步不离地跟着展漪。
顾落刚一切换视角,就发现魂蝶没有在展漪的住处,也没有在来的路上,而是在……
顾落的指尖在舆图上挪动,最后停在一处:楚天碧?
除了青驰,五州共有四个渡劫修士,他们都有徒弟或后嗣在仙都做人质。
顾落、许般般、展漪,剩下一个,同时也是最早来到仙都,被困仙都长达一百六十七年的那个,就住在楚天碧。
顾落透过魂蝶的视角,看见背着巨大剪刀的展漪用麻袋将一个人套住捆好,为了绑得紧一些,她还一只脚踩住麻袋里的人,两只手用力往外扯紧麻绳。
顾落:“……”
专心绑人的展漪突然停住动作,朝窗外花圃看去,只一眼,就透过魂蝶,和顾落对上了视线。
顾落心中升起诧异,随即就见展漪歪了歪头,冲她露出一个弧度极大的笑,下一瞬,魂蝶视角骤然消失,顾落的神魂仿佛被针刺一般狠狠地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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