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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的色块在画布上堆叠,起初看着杂乱无章,在她一晃神的当儿,退后一步再仔细看,彩色的云上秋日已然跃然纸上。
“画得真好!”刘清宁称赞。
那人笑呵呵地回头:“这儿风景好。风景好,画才好。”他起身,一边欣赏自己的画作,一边远望村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这几棵红柿子树,是真漂亮。这村子也漂亮,前两年我来过一次,那时候就是一个破村子,旧鸡棚,猪圈,蔓生的杂草,腐烂的枯叶,空气中丛飞的蝇子……现在,大变样了!”
是啊,刘清宁眺望村子。
去年刚回村里,翻修自家老屋的时候,正是雨多潮湿的季节。山中天气多变,往往早上还是晴日当空,下午就飘过一片浓云,暴雨如注。好几次,她与工人一起在暴雨来临之前抢修屋顶,隔着石棉手套,青砖瓦滑腻的触感依旧清晰。
修老屋东侧的小花园时,经费已经捉襟见肘,花园的地面硬化,是她自己一个人用剩下的废石料,一点一点铺的。
今年年初开始装修云澜,三月倒春寒,她穿着沾满石灰的旧外套,在工地里热得汗如雨下。到如今,这村子的每一砖一瓦里都渗着她的心血。
这几日,她辗转难眠。
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反复叩问:卖掉云澜,当真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吗?对她,对王家,对云上村,对云林镇,对陈今越……答案清晰得刺眼。
细算十一月的账目,除了“华侨月”的活动和考察团,实际客房入住率不足5%,工作日更是门可罗雀。拉不到投资,二期项目怕是要彻底搁浅,一旦失去政府扶持这把保护伞,云澜的前路便悬在头顶摇摇欲坠。
刘清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弯腰拂去石凳上的落叶,坐下。
云上村海拔高,这个季节,即便是正午,日光也没什么温度。风很大,吹得头上的樟树叶子簌簌地响,落下一阵树叶雨来。
那人已经换上新的画板重新开始作画,那副画就的云上深秋图被晾在她的脚边。
青山乌瓦老檐斜,数柿垂庭赤欲燃。
这是她一砖一瓦修好的村子。
吴楚楚总说她经营云澜是替陈今越圆未竟的梦,却不知道这方山水院落早已成为她亲手搭建的王国,每一道砖缝都嵌着她的心血。
如果云澜是她一个人的,她有勇气孤注一掷。
可惜不是。
现在陈显华的开价六百万,若按原始股比拆分,每位原始股东的本金回报率直逼80%。这不仅是及时雨,更是能让两位舅舅从债务泥潭里脱身的救命索。
她点了头,分了钱,皆大欢喜。如果她拒绝,过几年亏了钱,她就成了全家的罪人。
守着她这方“理想国“,却让两位舅舅为钱奔波发愁,她实在于心不忍,可卖掉云澜,她真舍不得。
正想着,只看见李丽琴骑着电瓶车,急匆匆从一侧的小路里冲出来,脸上神色慌张。
“二舅妈,怎么了?”
李丽琴猛然刹住车,哭丧着脸:“哎哟,还不是立峰那个铜番钿!又被派出所带走了!”
“怎么回事?”
“中午有批山上下去的客人,在他店里吃饭,点了个土鸡火锅,吃出来说不是土鸡,现在闹到派出所去!”
“早上退房的那批客人,不是那几个退休老教师吗?”
“就是!”
刘清宁想了想,说:“二舅妈,你等等我,我开车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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