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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竟干得出……”西门眼含泪花,胸脯因喘息而剧烈起伏着。
“我想你想疯了,我什么干不出来。”
他说:“至于你刚才那句话,鬼才信!“
“西门音,七年了,别再折腾爷了成不成!”
西门的睫毛很长很卷,一颗晶莹的泪珠挂在上面摇摇欲坠,惹人疼的要命。外面一声铜锣响,她猛然回神,惊惧地推开方丞。
一个换洋火的小贩挎着褡裢出现在胡同口,西门慌张失措,打开门便走,太过紧张,连手上抱着的西服外套都忘了丢下,哐当一声便消失在四合院的大门里。
她失态一般碎步疾奔,往自己的西厢房进去,靠在门板上喘息。
心跳砰砰,直到听见母亲从北屋出来,她才惊觉自己还抱着方丞的西装外套,连忙把那外套塞进了自己的绸被下。
“音儿,怎么回来也不吱声儿?东西当了吗?”
西门太太裹着那件起了毛球的披肩进来。
西门音脸颊滚烫,为了掩饰,拿起毛巾去脸盆里洗脸,热水都没兑,冰的手指发麻,捧起一把,扑到脸上。
她含糊道:“出价太低,明儿去西四牌楼再试试,那纽子是钻石,不行就到六国饭店的驼铃服装店转手得了,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她母亲叹口气,转而发现女儿用冷水洗脸,连忙夺去毛巾胡乱给她擦干:“真是越大越不当心,月信不准,还总是痛经,怎就冷水洗上了。”
说着去笼火,忽然想起什么,道:“方丞送来的还有一副草药,你之前是落了什么病根儿吗?不然哪有登门送药的理儿。”
西门刚刚脸上降温,立刻又腾地升起一团红晕,她假装整理书桌转过了身,含混说了句:“我没有病,能有什么病!”又说:“药在哪?我扔了去。”
西门太太鉴貌辨色,直觉不对,不由就有些狐疑,说:“我收起来了,不用就是了,扔了岂不可惜。”
煤炉烧起来后暖烘烘的,西门音心中更加燥乱,有心想一个人静静,偏母亲开始同她絮叨。明后天就要搬到那个大杂院了,西门太太心下忧虑,从届时需注意什么说到现下需准备什么,到最后,闲不下来的西门太太又开始出出进进地收拾东西了。
且时不时地叫女儿搭把手。西门音心事重重,先是踢倒了暖壶,后又碰翻了灯罩,母亲觉出不对,停下看了她一瞬,不知道她在胡同里被方丞搞乱方寸,反而以为是因为自己问及草药之事而心神不宁,于是更加疑影了,当妈的往往第六感强烈,心想别是……不好妄下论断,寻思改天去胡同口那位郎中处问问那包草药的成分。
外面飘起了细雪,暮色四合,弟弟们陆续散学回来,母亲放下手中活计去北屋烧饭了。
小四儿不声不响地推开西厢房的门,探进一个小脑袋唤了声:“姐。”
西门正在收纳衣物,叫他快去温课,说:“今儿没买零嘴。”
小四儿不吭声,看了看北屋,然后进来了,拉过姐的手放进去一个小纸团,然后附在姐耳朵上悄悄说:“外面有个先生,他让我把这个信给你。”
西门一惊,方丞还没走?
她连忙打开那个纸团,跟从前的那种红格子信纸一模一样,钢笔字体的短笺,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音音,天要下雪,外套给我。
她丢进煤炉烧掉了。有心让小四儿把那件外套偷偷送出去,但小关先生坐在家门口拉胡琴,看见了一准儿多心,于是她对小四儿说:“甭跟妈说,回头姐给你买枣儿窝窝。”
“买两只。”
“好,两只。”
方丞又等了一个钟头,明白外套是不会给送出来了,进去要的话,那就过界了,今儿在当铺逆了音音的意,又在车上亲了她,本就招她别扭了,再到院子里招摇,恐怕惹恼,于是作罢。
斜风静静地吹着雪花,刚刚入夜,胡同里万籁无声,偶有犬吠从遥远的人家传来,方丞打开车灯缓缓行驶。
他没有外套,其实根本不冷,甚至有些燥热难当,雪花在车灯的照射下乱飞乱溅,仿似在打情骂俏,途经护城河时,索性又停下来了,打开车窗,任凭雪花零零星星地飞进来,他兀自靠在座背上,抽了一阵烟才回家。
香山的雪夜格外静谧,冲过澡后睡不着,下午那个吻激起了无法按捺的欲望,音音那软软的唇瓣和温热的小舌似乎一直留在他的唇舌间。
从前,他俩第一次亲热,也是三月份,那段时间是生意做得最激进的时候,一个月里得往前方封锁线钻四五次,搞得音音日日担惊受怕。有一次他接连八天被困敌区,一点消息都送不回家,心急如焚,终于返回后,一下船便急着往家赶,不料音音不在,周边找了两个钟头不见踪影,他担心的要命,他离开的这八天重庆发生过大轰炸,进门一秒看不到音音,他的心都要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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