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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点流逝,马上就要用午膳的时间了。御前侍奉的宫女们都不敢进去打扰陛下,只能求助大监,林威虽知道陛下这会儿是一人在殿内,可不让任何人伺候许是情绪不佳,一时叹了口气。但涉及陛下龙体,御前还是得早做准备,思及此,林威大着胆子推门进去,低头请示道:“陛下,午膳时辰将至,可要让底下的人预备着?”声音打破静谧,沈璋寒终于思绪回转,略一思衬,淡淡道:“命人去知会灵犀宫东偏殿一声,朕等会儿到棠贵嫔处用午膳。”“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御前的消息到姜雪漪耳朵里速度一向很快,陛下前脚刚吩咐完,没多久她就知道了。正好这会儿段殷凝要领着人出去去膳食,若是陛下来,午膳必得更丰盛用心些,一应让她安排更稳妥。御前公公走的时候,又是笑眯眯拿着荷包走的,恨不得多来灵犀宫跑几趟。棠贵嫔如今可算得上是宫里最得宠的嫔妃了,又怀着身孕,怎么都是独一份的尊贵。除了陛下用心思,棠贵嫔自己也性情温和,出手大方,不管是御前还是后宫,往灵犀宫跑的人就没有不勤快的。旎春在耳房里头烧水,预备着陛下来了刚好泡茶,又想起方才拿着银子走的公公,笑着说:“自从主子有孕,光是这半个月里赏人的银子就花了不小的数目,若不是您得宠,光靠月例还真是远远不够。可见在宫里想过体面的日子也是不容易的。”扶霜拿着鸡毛掸子擦拭殿内的灰尘,淡淡说:“可不是吗?虽是进了皇宫,人人都知道这是全天下最富丽堂皇的地方,可进来才知道,宫里什么都比外头稀罕,稀罕得还不止一星半点。前些日子我去尚食局的时候,正瞧见一个小宫女求着里头管事的私买鸡蛋补身子用,你可知道那鸡蛋要价多少?”“足足十两,可真是够黑心的。那些管采买的已经捞了这么多油水还不够,同样身为奴才也要互相苛待,实在可恶。”旎春先端了杯花茶出来,疑惑道:“鸡蛋在外头虽便宜,可在宫里头的确是稀罕东西,寻常宫人就算身子不好也不会想着给自己买鸡蛋补身子用,你瞧见的是谁?说可怜也是可怜的,可要东西倒不含糊。”扶霜蹙眉稍稍想了一下,含糊道:“也不大有印象了,隐约记得在魏贵人那见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魏贵人承祚一年入宫,一直不得宠,她虽貌美却性子怯弱,在宫里一向没什么存在感,事不关己,旎春也就懒得问了。姜雪漪淡笑道:“宫里生活,要么靠恩宠过日子,要么靠银子打点下面,什么都没有的人,过得自然是紧巴的。”“我入宫前母亲给了不少叫我打点用,这一年来四处的赏赐也十分丰厚,月例归月例,总之咱们是不愁吃穿的。”旎春伶俐地笑:“咱们当然不愁了,就算没这些,仅凭陛下对您的宠爱和您肚子里的皇嗣,底下的人也不敢苛待了去。”说闲话的功夫里,段殷凝已经领着底下的宫人领着午膳回来了,拎了足足六个食盒,在侧殿的膳桌上铺开,有八荤六素两汤点,还有才出炉的点心和小菜,琳琅满目一桌子。只有主子和陛下两个人当然吃不完,一般主子用过的膳食,十分像样的都会赏赐给底下的奴才们瓜分干净。在宫里当下人,一饮一食都相对简陋,主子的菜样荤腥多,味道又好,就算是动过筷了,也人人趋之若鹜。再加上今日陛下来,比往常的更稀罕,所以这会儿从尚食局回来的宫人面上都是笑盈盈的。沈璋寒未让人通传,一走进来就看见灵犀宫院内的宫女个个笑得活泼。暄妍春景里,院内的紫藤萝瀑布仿佛粹了金光,摇曳在微风里,阳光明媚,满院宫娥含笑福身,看了就让人心里头愉悦。宫中规矩森严,他走到哪儿都只能看见底下人讨好献媚的笑容,印象中,还从未见过哪儿的宫女能笑得如此不怀心事。高兴事人人都有,但不是谁都敢在主子跟前放肆,足可见姜雪漪宽厚贤德,善待下人。陛下独自掀帘进来的时候,姜雪漪正在裁剪婴儿穿的贴身小衣服,进度也就刚起了个头,听见有人进来的时候,她先是抬眼去看,弯眸笑了起来:“陛下来了。”她放下剪子要起身行礼,沈璋寒抬手免了她的动作,温声道:“有孕的人,不必多礼。”姜雪漪真就不动了,可嘴上去却柔声道:“嫔妾有孕才两个月,怎么就这么娇贵了?”沈璋寒坐到软塌一侧,抬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像是要感受孩子的生命律动一般,动作十分轻柔:“你何时都娇贵。”“陛下,孩子尚小,还不会在肚子里动呢。”姜雪漪笑的有些无奈,可并未制止,反问道,“午膳方才已经备好了,陛下可要现在就去用吗?”沈璋寒收回手,淡淡道:“都先去侧殿候着吧,朕和棠贵嫔稍后就去。”段殷凝等人皆福身后退了出去,姜雪漪敏锐的察觉出他故意支开宫人想必有什么异样,柔柔抬眸看向了陛下,轻声问:”陛下怎么了?”说话时,她略略扬起半张脸,如画眉眼间似有春水潋滟。沈璋寒未曾开口,反而起身将她拥入了怀中。姜雪漪有些意外的睁大了眼睛,却并没有追问,和陛下两人紧密相拥,一句话都不说,单单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在把她抱进怀里的那一刻,沈璋寒的心才终于沉静了下来。宫中的女人恰如繁华争春,各有姿态。可沈璋寒最喜欢的,就是她不似旁人面对他时那般刻意,或客气或讨好,或直白或卑微,令人乏味。她对他是恭谨的,聪慧自持从不僭越。可她对他也从来都是温婉如春,平和坦然的,未带丝毫旁的任何情绪,只做遗世独立的温柔乡。沈璋寒很清楚自己骨子里的缺口需要被抚慰,可他厌恶任何人可怜他,也厌恶有人畏惧他,讨好他,算计他。丹妃之于他,有恩情,也有相伴多年的情分,可她从来都给不了他想要的。沈璋寒了解自己。若说他的阴暗面是惊涛巨浪的海,坠之深便会溺亡,那丹妃就是浮木,只能勉强抓住寻一分安慰。可姜雪漪是小舟。能让他得以喘息,也能让他暂且放下一切好好歇息。虽然永远都得不到真正的安宁,但茫茫大海间,哪怕遇见一艘小舟,已经足矣。就这么抱了她许久,沈璋寒才牵住姜雪漪的手一起往侧殿走,温声问:“你是头胎,又不到三个月,想来怀得辛苦。若何时身子不适熬得辛苦,就派人去寻朕,朕来陪你。”姜雪漪微微掀眸看过去,弯眸轻笑:“陛下这样大方。”“若是陛下在别的姐妹宫里呢?嫔妾仗着肚子去将您请了来,岂不是让旁人都以为嫔妾有孕娇纵,不把姐妹们放在眼里。您虽有心,嫔妾却不愿让陛下为难。”沈璋寒并不在意,淡淡道:“朕既说了,便是要给你这份仗势欺人的恩典,何须在意旁人的感受。”“那潋潋和腹中的孩子恐怕就要遭人嫉恨了。陛下可要记得今日的话,是陛下硬要偏心潋潋的,以后也得护好潋潋才行。”她笑得俏皮,波光流转间很是灵动,沈璋寒甚少见她活泼的模样,一时被取悦,颇为宠溺的抬手刮了刮她鼻尖。侧殿内,膳食已经备好一段时间了,这会儿正温热好入口。自怀孕以后,姜雪漪的饮食越发清淡,除了不喜咸香油腻,亦不入任何荤腥,偌大一桌子菜,回回都是简单用几口便停,几乎都落进了底下人的肚子里。她在吃食上本就不贪,未有孕的时候就是浅尝辄止,吃相也斯文优雅,所以从不觉得自己这般有什么问题。可今日沈璋寒用膳的时候格外关注她,自然发现姜雪漪用膳同猫儿吃饭般,一顿饭下来只用那么一点。以前她吃的就不多,谁知今日用的更少了,怀着身子的人,一人吃两人补,如此下去可还了得。他蹙了眉头,沉了声:“既饭菜不合你们主子口味,为何不早些告知尚食局换别的菜样来。有孕之人,只用这些,身子怎么撑得住。”“都是贴身伺候棠贵嫔的,她为人宽厚,你们行事却如此不上心。”陛下不虞,段殷凝连同殿内伺候的宫女忙跪下,低头道:“陛下恕罪,是奴婢照顾不周,还请陛下息怒!”姜雪漪柔声说:“陛下别怪她们。”“尚食局已经变着花样哄嫔妾开胃了,嫔妾自己吃不下的,并非她们怠慢。这些膳食虽好,可总觉得不清爽落胃,所以略略吃些就罢了。”沈璋寒瞧她:“不清爽落胃便是尚食局做的不好,岂是你的罪过。”他传了林威进来,吩咐道:“自今日起叫尚食局重新替棠贵嫔研制菜样,即便是专门拨出个厨子为她用膳也不打紧,叫她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最重要。”姜雪漪嫣然一笑:“陛下这样用心,嫔妾后头的话都不知道说不说才好了。”“嫔妾虽用膳不多,可从来也没饿着自己。西偏殿的杨嫔姐姐每日都会在膳后另给嫔妾做她家乡的爽口小菜送来,虽只是家常味道,可嫔妾觉得比尚食局的好多了。只是今日陛下来了,姐姐不好打扰,这才叫您担心了。”沈璋寒淡淡道:“杨嫔?”“朕约莫记得她出身渤州,那边饮食喜酸,多开胃爽口,只是不知她做的一手好菜样。”姜雪漪轻笑着说:“陛下可有好久未见杨嫔姐姐了,两不相见,又怎知姐姐的好呢?”沈璋寒垂眸看她半晌,不紧不慢敲了敲桌案:“你既说她家常菜做得好,那就让她做了送过来,朕也沾沾潋潋的口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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