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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蕴懒洋洋地趴在太子爷身上回了床榻上,两人又腻歪一阵,把汗湿的寝衣换了,你给我梳头,我给你辫辫子,直到何保忠在外头怂怂地敲门,太子爷才遗憾地放下了程婉蕴用来描眉毛的细尖画笔:“这何保忠真没眼力见,今儿难得有兴致要为你画眉点朱唇呢。”
“我谢谢您了,您快去忙吧。”程婉蕴眉毛已经被太子爷祸害了一道,画得好像李逵,她笑着推他出去,“画得很好,下回别画了啊。”
太子爷瞪她一眼,才开了门出去。
门一开,就见何保忠缩成了个球,陪笑道:“爷,四爷他们都在淳本殿等了。”
胤礽懒得跟他计较,走出了后罩房的门,他才又问道:“对了,大格格身边那嬷嬷和浣衣局跟她接头的人问出来没有?”
皇阿玛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把额林珠身边那刘嬷嬷和浣衣局里跟她说话的那几个老绣娘都扔进慎刑司里去审问。内务府在老八手里,但胤礽就不打招呼,还专门点了慎刑司里曹寅的几个义子来审问,让毓庆宫的侍卫进去看守,其他人一律不许靠近关押这几个人的牢房。
胤礽就是故意闹得大大的,他想知道老八是什么反应。
老八还算沉得住气,直到今日,他对着他依旧笑容不变,只恰如其分地过问了一句,之后便道:“二哥家事,弟弟不便插手。”还特意撤走了他的人。然后再也不提了。
“还不肯开口呢。”何保忠有点生气地拧起眉头,“那几个老货一直喊冤,奴才能不能给他们点厉害得瞧瞧?没您吩咐,只动了几鞭子、上了拶刑,还不敢上重刑。”
“别心慈手软,往外头递话是证据确凿的事,就是杀了,皇阿玛也不会说我半句不是,”胤礽冷笑:“这几个人八成跟老八脱不开干系,他额娘不就是辛者库出来又进过浣衣局的么?”
这个刘嬷嬷,胤礽早就让何保忠盯上了。
早在额林珠发觉之前,何保忠就已经摸到浣衣局了,那边还有不少卫家人呢。
老八是不是觉得他在外一向仁慈,不会为了几个老奴大开杀戒?而且这些人还没动手,为了几句没影的话,有损他身为太子的名声?
那他就想错了。若没有那个梦,胤礽的确不会这样大动干戈,但他已经知道这些人会对他、对阿婉、对他的孩子做什么了,他恨不得对这些人抽筋拔骨都不解恨。
胤礽对何保忠说“你今儿就把那几个人都提出来,捆到一块儿用刑,看谁先受不住。”
何保忠连忙应下了。
但没等何保忠他们动手,傍晚就见他哭丧着脸过来了:“太子爷,奴才有罪,这还没等用刑呢,慎刑司那帮草包一个没看住,那刘嬷嬷已经咬舌自尽了。”
胤礽刚和老四把粮草的事情交代清楚,送了他出去,听见这个消息不由眉头一跳。
夜渐渐深了,额林珠正跟性子沉默寡言的周嬷嬷学针线。
周嬷嬷教得很仔细,但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额林珠学了半个多时辰也有些闷了,绣好一方帕子以后就让周嬷嬷下去了,她自个带着新绣好的帕子去见额娘。
这花了十几日绣好的旺财小狗绣样的帕子倒还不错,额林珠闻了闻帕子上隐隐透出的一股馨香,清淡又幽静,周嬷嬷说她用花露浸泡过丝线才能得到这样带香的绣线,果然是好巧思。
额娘见了一定会夸奖她的。
那边,周嬷嬷安安静静地回到了自己住的屋子。她是和刘嬷嬷同住一个屋,就在下人们住的围房里。但刘嬷嬷被太子爷的人押走了以后,这屋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望了眼刘嬷嬷叠得齐齐整整的被褥,走到了自己的床榻上,坐在床脚边,她又从自己的针线簸箩里找出彩色丝线,一点点地分开,又分别放入不同的木盆里,用各种味道的花露浸泡着,这样线上就会留上香味,绣出来的帕子隐隐带着幽香,是宫里很多娘娘都喜欢的“香绣”。
下人的围房是一整排的屋子,时不时便会有人经过,有几个太监说这话路过了她的窗子,似乎瞥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周嬷嬷一直低头分线、泡线,似乎忙得很专注,并没有在意外头有没有人。
直到屋子外头的脚步声远得听不见,她一直低垂着的眼眸才轻轻眨了一下。
一滴泪水掉进了泡线的木盆里,绽开一点涟漪,很快又消失不见。
又泡完一堆绣线,夜也深了,周嬷嬷停下了手,去打水过来洗漱,关灯休息了。
今儿的月亮很好,她的床下落下一片冰凉凉的月光,她却不觉美丽,只觉这月色好似带着寒气,要钻进她的身体肺腑里去,她的手在被褥里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对面空荡荡的床铺好似一根尖锐的针刺进她眼里,她当然会害怕。
刘嬷嬷本就是一个废弃的棋子,就像个故意丢在地上的肉骨头,让狗去叼,而打狗的人却在另一处。
当初为了能被选中进毓庆宫,主子不仅贿赂了福隆泰,还将她们二人精挑细选出来,就是猜着她们模样性情是极合那程氏眼缘的,果不其然,程氏考较过她们的手艺,又查问过家世,就留下了她们。
刘嬷嬷在明,她在暗处,也是主子早就交代好的。
周嬷嬷拿被褥蒙住了头,她想到这些总禁不住怕得发抖,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刘嬷嬷虽然被带走以后再没有消息传过来,但周嬷嬷知道她肯定是死了的,主子就是安排她去死的。
她死了,她家里人就能得富贵,以后再也不用在土里刨食,刘嬷嬷一向比她更能豁得出去。
可她没办法,周嬷嬷心里一个劲地说,她没办法,她的儿子、刚出生的孙子,都捏在别人手里,她只能这样做。主子说了,不管事成或不成,她那一家子都会过上好日子的。
就跟刘嬷嬷的家人一样。
想起儿子孙子,周嬷嬷那抖颤不已的身子好似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浮木一般,渐渐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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