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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想开些。”唐榆理好了情绪,复又轻言,“情势所迫,总归是自己平安最重要。况且这样的算计宫中人人都有,娘子若不能参与其中,门庭冷落,更易闹得众叛亲离。”
徐思婉无声地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举步回到内室。
他一时失神,下意识地跟了一步,回身间又猛地顿住脚,转头望向已然空荡的外屋,看了看那孤零零的烛台、又看了看她坐过的位置,思绪难辨地笑了一笑。
然不及他折回去吹熄烛火,身后门声再度轻响,他回过头,见她又走出来,这回手里多了个东西。
她将东西一递:“你既不睡,就寻些事情做吧,别总想那些难过的事情。”
他定睛一看,是一副九连环。
这东西虽然复杂,但若能掌握关窍便也不难,因而多是小孩子才会玩的。唐榆不由好笑,抬眸无声地看她,她一阵窘迫,绷着脸辩解:“我本想拿书给你,但夜晚光线太暗了,容易看伤了眼睛。这个不大费眼睛,又能打发时间,更合适些……”
她想得倒很细。
他衔着无可奈何的笑,伸手接过,道了声:“多谢。”
徐思婉又看向烛台:“那烛火你就留着。隔着一道门呢,我床幔也厚,扰不到我。再有,那墙边的柜子里有茶也有点心,你知道的,熬得饿了就随意吃些。实在不成……”
她扁一扁嘴:“其实你回房去睡也不妨事。宫里这值夜的规矩依我看是没必要的,不理也罢。反正我若不去告你们的状,外人也不知道。”
“我没关系。”他失笑出声,转而又劝她,“娘子快睡吧。”
“好,那你自己看着办。”她点点头,再度回了屋。这回好好阖上了房门,黑暗之下人影只在薄纸上微微一晃就不见了。
唐榆无声地凝视着面前的门,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
他坐回椅子上,执起那副九连环仔细端详,摸索着儿时的记忆,尝试着一点点解它。
他上次玩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该是八岁的时候吧。
那时秦家还在,唐家也平安。他在秦家给秦老丞相的孙子秦恪伴读,一起读书的还有许多与他出身相当的世家公子。
一群男孩子放在一起,下了课总能闹得人憎狗嫌。后来长辈们就寻了九连环给他们,说先解开的有彩头。
这个东西,为了锻炼小孩子的才智,许多人家都会备来给孩子玩。再加上有彩头做激励,一群男孩子个个都提起了精神,下了课就各自低着头钻研,生怕落于人后。
他至今记得他那时还和秦恪认认真真画了图,意欲先从图上将原理琢磨出个究竟,免得直接上手越解越乱。
单是那图,他们就画了三天。后来那图却终是没起到作用,因为秦恪有个小妹妹,才两三岁,正是见什么都喜欢上手扯一扯拽一拽的年纪,抓起那图就给撕了。
他也至今都记得,那个小姑娘叫秦菀。生得粉粉嫩嫩的,像个软软的小团子,他们这些半大不小的男孩见了她都会忍不住想抱上一抱。
现如今十几年过去,秦家没了,唐家也没了,就连秦恪秦菀两个年幼孩童都没了。
曾经的一切喜怒哀乐,朱门里的繁华荣耀,都像是南柯一梦。
唐榆回想着过去,默不作声地摆弄着那副九连环。铁制的环体本触手冰凉,被握得久了,却也渐渐暖了起来。
就像人心,不管被冷落多久,只消碰到一些暖意,便也会在不经意间一点点地暖起来。
他忽而又抬了一下头,鬼使神差地再度望向房门。
她很会拿捏人心。他知道,他是被拿捏的其中一个。
可那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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