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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暮天寒,大雪连日。
古城上京被风雪笼罩,大街小巷披挂银白。墙角屋檐垂挂冰棱,远远望去仿佛雪堆冰砌,同漫天飞雪融为一体。
冷风刺骨,折胶堕指。守城的甲士藏身门洞,裹一张厚实的兽皮袍,仍难抵挡凛冽的寒风。道路上人烟稀少,除了偶尔经过的氏族马车,少见国人和庶人的身影。路旁隆起零星雪包,形状大同小异,全是冻饿而死的奴隶。
尸体冻结在地面,僵硬堪比石头。巡城的甲士召来奴隶,命其推来大车,冒雪将死者送出城外。雪大天寒,真是要了人命。
奴隶不敢反抗,只能埋头铲雪,试着将尸体抬到车上。
他们缺衣少食,一个瘦弱不堪。身上裹着破旧的麻布袍,脚上穿着草鞋,脚趾冻得失去知觉。每次弯腰,从领口现出结痂的伤疤,那是前几天挨的鞭子,动一动就会扯到伤口,钻心地疼。
“快些,休要磨蹭!”甲士耐不住寒冷,不停跺着脚,口中连声催促。
奴隶不想挨鞭子,立即加快动作。雪铲到一半,几人试图用棍子撬起地上的冰块。只听咔嚓—声,尸体一动不动,凸起毛刺的棍子从中折断。
甲士眼睛一立就要呵斥,城头忽然传来鼓声,连续三下,中途加入苍凉的号角。
“诸侯国入觐!”
自入冬以来,诸侯国的队伍陆续抵达。因是小觐,车队规模不如大觐,更不及诸侯朝见。
上溯二十年,四大诸侯率群雄朝见天子,那才是声势浩大壮观无比。上京众人每次回想起,都不免为记忆中的场面震撼。
好奇入城的队伍,甲士顾不得鞭打奴隶,喝令他们继续干活,转身朝城门走去。
雪下得太大,相隔数米看不清人面。
距离城门渐近,他努力睁大双眼,也只能看到排成长龙的车队,以及飘扬在风中的旗帜。淄旗,玄鸟纹,是晋。
车辆鱼贯入城,车轮压过积雪,留下并排辙痕。从车辙的深度判断,车上装载之物重量可观。全副武装的甲士护卫在车队两旁。
和别国甲士不同,他们全部骑马,马上配备独特的鞍具,上京众人从未曾见过。
为首的车辆上,赶车的马奴收紧缰绳,车厢门敞开,黑袍锦带的晋国大夫递出金
印,一名下大夫双手接过,确认无误立刻放行。
请往驿坊。
下大夫送还金印,侧身让到一旁,态度十分恭敬。
晋国大夫略微颔首,颇有几分傲慢。随着上京衰落诸侯崛起,每逢大诸侯国入觐,类似场景时有放生,上京众人已经见怪不怪。
车队继续前行,穿过长街驶往驿坊。
下大夫目送车队远去,转身召来甲士,吩咐道:“速去禀报宫内。”甲士抱拳领命,城门处冲出快马,飞速驰向王宫。
驿坊位于城西,常年冷清,唯有诸侯国入觐时才会变得热闹。
晋国一行人抵达时,坊内已有二十多个小国使臣,并有越、楚两国人员下榻。听到动静,廊下传来脚步声,接连出现人影。
发现是晋国来人,超过半数使臣上前问候,态度十分热络。余者闭门关窗,连寒暄都舍弃,将敌意表现得淋漓尽致。
越、晋是同盟,两国同楚有嫌隙,隔三差五发生摩擦,边境战火从未熄灭。
在上京遇到,晋越自然是同气连枝,同楚国针锋相对,分庭抗礼。
依附三者的小国各自站队,态度始终如一。
摇摆不定的处处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半步。以免被大国抓住,沦为杀鸡儆猴的工具。
晋国大夫出身雍氏,名檀,是家主雍楹的幼子。性格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屡次出使皆顺风顺水。
唯有一次遭遇挫折,便是当年送公子珩入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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