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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跳下棺材,林信在祭堂里寻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扒拉出一面镜子来。老榆木为底的黄铜镜,镜面用白纸糊了,倒扣在桌上。这是下葬时用的随葬品,跟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堆在一起。
三两下揭开白纸,镜面中立时映出了一张苍白的小脸。
“嚯!”林信吓了一跳,还没画符,怎的就显出鬼魂来?仔细一瞧,好像是自己的脸。
十几年未见儿时的脸,一时有些不熟悉。没吃晚饭,又穿得单薄,在这四下漏风的祭堂里,可不就脸色发白了。
尴尬地摸摸鼻子,林信被自己给逗笑了。镜中的小孩子,有一双比寻常孩子深邃些的眼睛,随着林信笑开,依稀可以看出日后的模样。
“可惜,不像林家人的桃花眼,倒像个狼崽子。”林信学着当年林家主说他的口气,似真似假地感慨一句,咬破手指,在铜镜背面快速画符。
最后一笔勾过,铜镜突然光芒大盛,片刻之后,由阳镜转为阴镜。阳镜,既平日所用之镜,镜中看字,是左右颠倒的,称之为镜像;阴镜,乃是法器,镜中看字,是正的,就像把现实完全搬进了镜中,再透过镜子来看。
如今这面老榆木铜镜里,显示出灵堂正中的那个“祭”字,便是正的。
随手拿一颗祭品果子来吃,林信端着镜子在灵堂中走一圈。阴镜照不出活人,照的是魂魄,不多时便瞧见了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像是赵大少身边的冬梅。
人死后,若不用特殊方法留存,魂魄只能在人间停留七日。也就是说,这冬梅是七日之内死的,估计是大少爷暴毙,被夫人迁怒了。凡人命贱,说杀便杀。
林信叹了口气,三两下吃完果子,抓一把纸钱烧给冬梅。
再往前走,又瞧见了谢天河,正一脸茫然地乱飘。咂咂嘴,林信颇有些可惜,这谢天河资质不错,拿来喂灵器定然好,可惜现在没有值得一炼的兵器。
绕着灵堂走了一圈,熟人见了好几个,就是没见到赵大少。
“难不成竟是魂飞魄散了?”丢掉镜子,林信重新爬上棺木,给赵大少盖上黄表纸。这状态,跟当年自己捏碎他魂魄的时候一模一样,可碎魂之法是他十七岁那年才琢磨出来的,这个时候谁会碎魂?
莫不是有什么噬魂的上古精怪现世了?
抬手想挠头,想起来自己的手戳过赵大少的脸,遂放弃,低头在棺材里摸索一阵,从赵大少腰间扯出一块黄玉佩。
这是刚来赵家的时候,赵大少从他身上抢走的。凉滑细腻的黄玉,雕成仙鹿回头的模样,那是爹临别时给他的,唯一的念想。
扯掉上面艳俗的丝绦,寻一盆清水洗干净,又拆下一根细麻绳,把玉佩绑到自己脖子上。爹死了之后,自己还没给他戴过孝,麻绳为系,聊表心意吧。
“信儿,你跟赵坚先走,爹过些日子去寻你。”面色坚毅的男人,把玉佩塞到了幼子手中,本应多情的桃花眼中,满是哀戚。
“爹,我不走,呜呜呜……”
“少爷,咱们先去渭水赵家,那是我兄长的领地,咱们歇一阵子再走。”
“赵叔叔,你睁开眼,呜呜呜……”
也不知是不是身体的原因,幼时那些本已模糊记忆,又清晰地泛了上来,林信被叫醒的时候,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几岁了。
“别睡了,快跪好,沈家人就要来了!”天刚蒙蒙亮,管事的就带着一群穿着孝服的下人鱼贯而入,把灵堂重新打扫布置一遍。
“不是昨天就知道了吗?”林信揉揉眼睛,嘟嘟囔囔地爬起来。
“昨天哪知道世子要亲自来呀!”管事的脸上露出了既兴奋又愁苦的表情,太过复杂以至于皱成了一团。
“世子?”这个称呼,仿佛一道细小的雷电,将林信定在了原地,“是浣星海的世子吗?”
“还能是哪个世子!”管事的叉起腰,仿佛下一刻就会被世子看中飞黄腾达一般,如数家珍地念叨起这位世子爷,“玄国公的嫡长子,不世出的天才,虽然自小体弱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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