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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痛苦,只得她一人生受就够了,明珍甚至连在视若亲妹的家妹跟前,也未流露出一丝一毫已经知道恶信的痕迹来。
直到一年以后。
一年之后的一个晴好日子,纪母仿佛在浑浑噩噩了年余之后,忽然自梦中醒了过来般,环视左右,随后轻问:“明珍,我们这是在哪里?”
明珍彼时正蹲在婆婆身边,给婆婆洗脚,听此一问,不由得抬起头来,望进婆婆一双清明的眼里。
明珍心间微动。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仍轻轻地撩起水来,淋在婆婆的脚背上,“我们在一个朋友家中。”
“朋友?”纪母侧头想了一想,并没有想出一个结果来,最后只是低头,望着明珍,“辛苦你了,明珍。”
明珍一愣,随之鼻尖一酸。
自她进门,到得如今,几曾听见过婆婆以这样慈蔼的语气对她说过一句肯定的话?
见明珍怔忪,纪母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轻轻摸了摸明珍的头顶,“老爷和殊良没有看错人,你是个好孩子……”
明珍的眼泪,滴答一声,落在了装满了水的脚盆里。
“哭什么……”纪母叹息,“再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怎么现在反而哭起来了?”
“是,母亲。”明珍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忙以手背擦去脸上泪水,然后替婆婆擦干了脚,又套上干净袜子,轻轻抬着放回床上。
等帮婆婆拉好了被子,明珍便准备端着水盆退出房间,却忽然被纪母叫住。
“明珍,陪我一会儿。”
“好的,母亲。”明珍走到房间一角,从铜吊里到出一点水,洗了洗手,擦干水,然后才坐到婆婆床边。
“明珍,告诉我,我们究竟在哪儿?”纪母拉起明珍的手,只看见上头的薄茧与细纹,并不是一双富贵手。可是环视周围,环境却又并不算太过落魄潦倒。
明珍心下计较,只拣无关紧要的来说。
从上海逃了出来,辗转到了港岛,所幸遇见了好人,收留他们,外头局势不稳,他们便在好心的朋友家里,以替主人家洗衣烧饭洒扫庭除代替租金,每年象征性交些房租……
纪母始终含笑聆听,直到明珍以为婆婆已经快要睡去,伊倏忽淡淡地问:“老爷和殊良呢?”
电光火石之间,明珍已做了决定。
“现在消息蔽塞,所以还没有公公和殊良的消息。母亲您别担心,殊良的朋友已经在替我们多方打听。”明珍微笑着对纪母说。
纪母不知信亦或不信,只说,“明珍,我累了,想睡了,你也去休息罢。”
“是,母亲。”明珍替婆婆掖了掖被角,便端起脚盆,退出了房间。
等了楼下,明珍将水盆里的水倒在院子里的草皮上,又将水盆清洗了,放回杂务间去,才有余力坐进沙发里,暗暗感伤。
“姐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沈家妹哄睡了纪孝,下了楼,看见明珍坐在黑暗之中,瘦弱的身影,心中微微一酸。
“奶奶醒了。”明珍轻道。
奶奶醒了?沈家妹先是一愣,随后来到明珍身边,握住明珍的双手,“苍天总算有眼,姐姐你辛苦了这么久了,到底奶奶见好了。”
两姐妹在暗夜里握着彼此的手,靠在一处,静静坐着。
次日,纪母醒来,吃过早饭,对明珍说,要当面向此间主人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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