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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从腰间卸下柄骨扇,只在腕间稍稍一转,便飞掷了去,不过须臾,扇子飞了回来上面还停了两朵花,粉翠欲滴,他左手收回骨扇,右手将花递过去:“姑娘可拿好了,这里的木芙蓉一年开两季,一季含羞,一季荼蘼,花盛之日不过短短几天,姑娘运气好,正赶上这时日。”
花落在他白如官瓷的手里,石榴忽然觉得脸热,她迟疑了会儿不知该不该要,可终究还是拿了。
正要道谢,一抬头,心头却猛然一骇。
这张脸错不了,是梦里狰狞的如同恶鬼一般爬上人间的那个人。
襄阳王朱今白。
石榴精神有些恍惚,忽的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怔怔的看着他,只觉得他和光同尘、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哪有半分癫狂发疯的样子?
如此这般□□裸的望着外男,石榴很快就回过神来移开了眼,又福了次身道了声别才拉着丹桂的手朝上走。
石榴不敢回头,她能感觉到身后灼热逼人的目光,像是要扑过来活活把她烧干似得。石榴拉着丹桂的手贴在她耳边咬耳朵:“你记得,今日之事可万万不能同夫人讲,不然你我都得完了。”
丹桂当然明白这个理儿,也不敢告诉夫人,正听着她悄悄回头,仍见那位贵公子站在那握着骨扇瞧着他们。
可真真是戏文里说的:“玉不比他温柔,花不比他风流,端的是醉也销魂,媚也含羞。”
石榴拿着手里的花却觉得没自己先才看的那样好了,反倒觉得有些像烫手的山芋,黏在手里甩也甩不开了。
任夫人早便同嘉福寺方丈说好今日要来,小沙弥见到门外穿着华丽的香客,忙的把她们迎到了上房。
推开寺门,院子里种着一颗好几人合手才能抱起的银杏,秋分过后,天气冻起来,明黄的叶子铺了一地,踩上去沙沙的甚是舒服。
小沙弥先去打开了上房的门,合手道:“香客请在这歇息片刻,师傅在前殿有事,待他处理妥了便过来。”
石榴点点头,踏入厢房,将窗扇一开,院子里所有的美景便收在眼底。丹桂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盛景,兴高采烈道:“小姐这里真的好漂亮啊,若是红药姐姐在这一定会高兴地跳起来。”
刚落嘴,便知自己说错了话。
红药在她们二人之间已经过了一个不能掀开的伤疤,杀红药的人还没捉住,她便这样枉死在孤零零的夜里,而石榴也常在夜里自责,若不是那日自己去挑衅李霁月,或许红药如今还活生生的。
石榴垂了垂眸,拉着低着脑袋的丹桂走了出去:“是好美,红药看不见,我们多替她看好不好?”
丹桂鼻子一酸,差点落了泪。
院中角落里有一方布满青苔的石井,井不深里面游着几尾锦鲤,有一只红的甚是有趣长着嘴调皮的去咬前面的那只的尾巴。
看着正起劲,便听到沙哑的一声咳嗽,石榴和红药应声看去,只见方丈穿着朱砂红色的袈裟站在银杏树下。
很奇怪,石榴几乎没有看到这么年轻的方丈,他走来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说:“外面风大,进去坐吧。”
石榴坐在红木椅上,小沙弥替她沏了茶,而后退下。石榴觉得惊奇,这个和尚总盯着她作甚?
知道自己逾越了,方丈淡笑一声挪开眼说:“十方得罪了,我看姑娘面相甚有佛缘。”
佛缘?要她出家做姑子么?
见她皱眉,十方便知她想岔了,继而问:“前世因,今生果,因果乱序,扰乱了尘间种种。”
石榴眉心一跳,那么些个梦境忽然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难道那是她的前生?那她如今又是在何处?
十方又问:“蜉蝣朝生暮死,凤凰涅槃重生,若这些不是同佛有缘,那又是同何有缘?”
石榴心头乱如麻团,若真如他所说的,梦见的那些东西都是前生,那她今世要如何避开?她知道所有的结局,那她能不能凭一己之力改变它?
石榴稳住心神忽而笑了说:“方丈言之有理,可小女子还是觉得人的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
十方摇了摇头,十分不赞同道:“施主太执妄了,命运如天地之中的一条长河,凡人如莽可以淌过这条河,却不能改变河水的流向。”
石榴听了,搅着自己衣服上的带子,偏了偏脑袋。
她觉得自己大概可能天生反骨,若有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她偏生了一种叛逆和反抗,她眼波流转反问道:“若是我偏要改变呢?”
山寺建在群山环抱之中,周围绿树成苍,碧苔苁蓉,一滴清亮的山水从石尖上落下来,滴到石井之中,荡起涟漪,水下锦鲤悠闲的摆了摆尾巴。
十方觉得那水滴落在石井中格外的响,仿佛震荡了他心田中的业海。他垂眸,不住的拨动手中的菩提子,悠悠道:“那贫僧只能同施主道一声保重,毕竟人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贫僧便是说什么也能改变。”
石榴没说话,却听见丹桂在外面叽叽喳喳道:“夫人,您终于上来了!”
崔贞身体不大好,爬了这么久的山路,后背上了层薄汗,张婆子跟在她身边生怕她咳嗽,忙的拿了巾子隔在她后背里。崔贞捏着门框站了会才喘过来气,但见院子里那棵染了黄的银杏树,问道:“石榴呢?她上来这般久了去了哪?”
石榴从内室里出来,脸色有些白可眼睛还是很亮的,拉住她娘的手,皱了皱眉头:“娘的手这么冰?”
任崔氏道了声无碍,看见那位年轻的方丈也从内室里走出来,忙的福身道:“有劳大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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