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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捧着心口,眉头微微蹙起,泪雨朦胧:“刚才发脾气是阿药错了,谁让我一进门就看见你和白姑娘靠那么近……相公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那样。”我头靠着门框,想了想,笑着说:“我不喜欢白芷吗?”“……”袁无功表情空白了一瞬,连眼泪都忘了流,紧接着他立刻换了进攻的方向,“我也知道相公为人,相公正直善良,心肠又软,昨夜相公不来找我,肯定是被冰儿拦住了……明明已经把我赶了出去,却还要拦着相公,不准我见相公,他何苦做到这一步?”越说情绪越激动,他噔噔噔来到我身前,握住我双肩,那张梨花带雨的美人脸几乎与我额贴额,袁无功泣道:“我就不可以发脾气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尽是挑着对自己有利的话说,光把他的台词拎出来品味,简直能成为绿茶之耻。但显然,他的优势不在于这糟糕的词本。袁无功眼睫密密垂下,泪珠成串,汇聚在下颔,不间断往下掉,有的更是被抿进那颤抖的双唇间,成为沾染露水的花瓣,显得格外,格外诱人。我望着他的嘴唇,等我抬起眼时,他正好也睁开眼,迷离而悲伤地望向我。“你想我和冰儿翻脸吗。”我横起手肘,抵在他胸膛上,但他头颅垂得极低,那残留的泪水还是一滴滴落在我的脸颊上,我手指插入他鬓角的发,随意一梳,难得他束得好好的头发就又回复成浪荡子的形象,我以指腹慢慢揉着他温热的头皮,手肘没有松力:“你希望我怎么做,说来听听。”袁无功眼睛逐渐睁大,他面上浮出薄红,扭捏地说:“我希望相公喜欢我。”“可我本来就喜欢你。”我笑道,“你不这么觉得吗?”袁无功用力摇头,难过地说:“还不够,相公要喜欢我喜欢得一天看不见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要心疼我,舍不得我,要听我的话,要对我更好更好——就像我喜欢相公一样。”我看着这张薄情寡义的脸,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我从他发间抽出手,转而捏了捏那精巧尖削的下巴。我说:“放心,我对你的好,一定比你对我的,多得多。”有那么一瞬间,我在他眼里看见了茫然。但很快,他就破涕而笑,退后一步不再硬压着我:“那太好了!”我本来就只是来确定他有地方住,现在达成了目的,多留无益,我忽略掉心底生出的淡淡疲倦,拍拍他的脸就要走人。袁无功说:“既然相公这么喜欢我,那我一定要给相公回报,不让相公吃亏才好。”他弯着唇角,声音轻得我需要努力辨认口型才能勉强领会:“圣上最多还能撑得了三个月,相公要有什么动作,需得快点了。”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时间紧迫。据景瑜所言,十腹之子已经凑齐,也不知道在白芷后,又是那家女子秘密遭了毒手,但既然十腹之子尽数入手,那唯一剩下的就是赤胆忠心了。十腹之子加上赤胆忠心究竟能不能制成长生不老药,这事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就算真的能做成,我就能任由有人为了自己的千秋万代,拿眼前无辜的小秋当踏脚石吗?我可是是很清楚的。被掏心究竟有多痛。当晚,影鹰奉我命潜入了夜色深处,不得不说多一位帮手后生活就变得有效率许多,有任何考虑都可以立刻付诸实践。他走后,我趴在窗台上久久出神,一只全身雪白的信鸽就如从月色中飞出,羽毛翩然飘落,它最终落在我探出的手指上。
“三个月。”信鸽语气僵硬地说,“死劫,三个月,谢澄,死劫。”我有气无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信鸽拍拍翅膀,又飞到我头上,安然窝下,这回它声音就大摇大摆许多了:“死劫死劫死劫——”愣是把死劫两个字唱出了格叽格叽格叽的风采。“你高兴什么,天选之人有难,你不该着急吗?”我感到玄凤埋头啄了啄我的头发:“完成任务,钟儿,回家。”“………………”我一言不发,只伸手拍了拍这拿我头发做窝的讨债鬼。“李严,特殊,暴露也,没关系。”玄凤又说,“但也要,警惕,李严,警惕,袁无功,姬宣,谢澄,警惕,警惕,警惕。”它这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往外蹦的说话方式我无论如何都习惯不了,头疼地按着眉心,挥挥手说:“知道了知道了——”“绪陵,白芷,石安,英娘……”它跟报菜名似的报人名,基本我有点印象的一个没落,“都警惕,警惕。”我不耐烦道:“怎么是个人就要警惕,我警惕英娘干什么我警惕……”“别,喜欢他们。”玄凤紧紧贴着我的头皮,小小的身躯无比温暖,它一动也不动,“别喜欢,他们。”“……”我说,“知道。”呼啦声响,它翅膀抖开,雪白的羽毛铺天盖地,遮住了我的眼睛。它的声音听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同情:“喜欢,会,痛的,钟儿,别,喜欢。”真是说些废话。废话就算了,还这么酸唧唧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信不信明天就把你红烧清炖了。这个道理,我来这里的也许是李严重复了太多遍天机天意这些话,这晚我久违地梦见了主神的事。我身为我,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手术台那盏亮得不可思议的灯上,心电图机发出尖锐的鸣叫,我躺在手术台上,视野里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朦胧,即便想要回应,医生护士说的话也慢慢听不大清。尽管如此,父母那剧烈而痛苦的嚎哭却一清二楚回响在耳边。隔着玻璃墙,隔着我的主治医生无力放下的手臂,我艰难地侧过脸,用尽了全身能挤出的所有力量,转动眼珠子,将涣散的视线,凝聚在那两张涨得通红,流满眼泪的脸上。死亡笼罩在我的头顶,镰刀勾下,从我喉咙夺走最后的呼吸,但奇怪地是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甚至很久都没感到如此的平和,如此的安宁。我早就该死了,很多年前起就被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此后每一个春夏秋冬都是苦苦挣扎,长长的纸条写满疑难杂症,从病床的这一头,一路延伸向另一头,没人能说得清我为什么还活着,一条生来就是为了受苦的生命,活着真的是活着吗?我总是笑着告诉主治医生,今年我也要让他的预言成空了,砸了他的招牌,可不要怪我。他是个很严肃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打扮得一丝不苟,我很小就住进了这间医院,除了父母外,他恐怕是我接触最多的大人。主治医生拿着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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