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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沢微盯着他看了良久,忽而失笑道:“十弟说的这叫甚么话?为兄平日里与大皇兄是有些龃龉,但他终归是太子,我心里是尊他敬他的。而今父皇圣躬违和,大皇兄能继位为他分忧,七哥我高兴都来不及,何故要对他动手?”
朱弈珩长睫一颤,望着杯中茶,有些失望地道:“七哥还是信不过我。”
他就着火炉坐着,火色将他如白璧无瑕的面庞映得半明半晦。
“七哥还记得,今日随行的虎贲卫来了多少骑吗?”
朱沢微的神情一滞。
朱弈珩道:“往常冬猎,随行骑兵不过三十至五十骑,步兵五百,但今年冬猎,骑兵有八十骑,步兵只有四百。”
朱沢微明白朱弈珩的意思了。
他原以为今年跟来冬猎的臣子太少,是以减少百名随行步兵情有可原,可转念想想,冬日山路积雪,马匹难行,既要减少随行兵马,何不减少骑兵呢?
朱弈珩道:“恐怕父皇早已料到有人要在冬猎上对大皇兄动手,多带这许多骑虎贲卫,是因为林场甚大,方便及时追捕救援。且——”他微一顿,燕尾似的眼梢染上一抹忧色,“我还怀疑那跟来的四百步兵也是假象,是故入林后,我命一名亲兵扛了十王的旗往林中走,自己绕去林场入口守着,果然十三进入林场三刻之后,父皇招出早已埋伏在营寨外的两百名便装虎贲卫,随那八十骑一起进林子了。”
他说到这里,似是有些不安,双手握紧茶盏,低声道:“我听到父皇下令,说有人胆敢对大皇兄动手,格杀勿论。”
朱沢微听他说着,噙在嘴角的笑容也慢慢消失渐无,但神色仍是柔缓的,他伸出手,取过朱弈珩紧握在手里的茶盏,轻声道:“茶凉了,七哥帮你另斟一杯。”
说着,他顺手将茶水往一旁的火炉上一泼,炉中银碳沾了水,发出“嗞”一声响,一边提起茶壶说道:“十弟不必忧心,七哥不是莽撞的人,凡事自有分寸。”
朱弈珩见他不愿与自己多说,只得垂眸接过茶盏,仰头饮尽,起身作别道:“既如此,十弟先告辞了。”言罢自去一旁的木架上取了斗篷,掀帘要走。
朱沢微颇意外道:“十弟不在七哥这歇下吗?”他放下手中茶盏,走到营帐口,就着朱弈珩掀开的帘往外看了看:“雪还未停呢,你这时候走,不是叫我这个做兄长的平白操心吗?”
朱弈珩浅笑了一下:“冬猎的规矩是诸皇子各自行猎,我在七哥处歇下,岂不落人口实么?”他又低垂着眼帘轻声道:“不瞒七哥,我入林后,身旁只留了两名亲兵,其余的被派出去打探消息了,算起来眼下也该回了,我这就回去问问,要真出了事,也好帮七哥看看有甚么回旋的法子。”
言罢,他将兜帽罩上,折入风雪的身姿就像一株玉树误入仙林。
朱沢微盯着他的背影,蓦地唤了一声:“十弟。”然后他笑了笑,问道:“上回你说你在都察院有个盟友,可以帮你拿到钱之涣贪墨的罪证,栽赃给沈家,你说的故友是谁,柳昀吗?”
朱弈珩似乎有些意外,须臾,黯然道:“七哥说笑了,柳御史这样的肱骨大臣,怎可能瞧得上我这种无权无势的皇子?”但他很快又道,“我那盟友只肯将实证交给我,手脚还得我自己来做,好在眼下沈青樾忧心东宫安危,无暇他顾,七哥若信我,不妨再给我几日,我一定不让七哥失望。”
朱沢微笑了笑,叮嘱了一句:“天黑仔细脚下的路,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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