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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那么,安塔拉,作为维列斯殿下的随行监查法师,你可曾观察到那位殿下在任何时候,或者任何方式,获得过某位仁慈神灵的关注,亦或者是祝福?”安塔拉是在女王的卧室里见到自己的老师,卡隆撒宫廷大法师,以及那位尊贵的女王陛下的。此时此刻红月才刚刚才从黛紫的天空边缘隐去身形,滚烫明亮的太阳还沉在地底,还要拖拉很久才会露出头来,而安塔拉的外袍上还坠着一股潮乎乎的湿气——那种来自于王城底部地宫特有的湿气总是泛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腥味与阴冷,除非用魔法烘烤不然那股阴冷的,仿佛从坟墓底部溢出来的气息是不会自行消退的。以安塔拉所知的宫廷礼仪来说,这个时间和这个地点都相当不合规范,但很显然此时此刻在场的三个人都无暇去顾忌那见鬼的宫廷规范。提问的人当然是卡隆撒,老人的脸被一张由皱纹构成的细密的网所笼罩,被苍老褶皱遮掩的眼瞳却依旧如同精钢般锐利。他的语气看似平缓而淡然,但安塔拉知道他绝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毕竟就在刚才,他们共同见证了一场神迹。在红月最盛的那一刻,本应该彻底堕落为魔龙的维列斯,却在他们注视下回归了人类的形态。哦,当然,维列斯身上依然还残留着某些诅咒的特征,比如说一些鳞片以及尖锐的爪子什么的……但跟之前比起来,他的状态实在远远超乎法师以及女王的预料。作为施法者他们是不可能不知道那些维系着维列斯魔力平衡的阵法有多脆弱的,只要红月带来的魔法潮汐一来,维列斯身体深处那由诅咒而来的污染便会立即冲破阵法的禁锢,将那具脆弱的人类躯体彻底撕碎,露出内里被抑制已久的魔龙本质。在这一晚之前,法师们,乃至女王本身,都已经对这一天的到来做好了准备……很久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预料了这一天的到来。不然女王的法杖中只用来杀死魔龙(同时也是她孩子)的禁咒,也不至于在这么多年下来始终蓄势待发,从未停歇。可是,他们做的所有准备——无论是心灵上的,还是魔法上的——都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彻底落了空。“请恕我失礼,但就在刚才我给维列斯殿下试用了我所知道的所有正向神术……”安塔拉装作毫无察觉地掠过了两名长者(特别是女性的那一位)无比期待的眼神,他垂下了头颅,然后用毫无起伏的语调汇报道。“但非常遗憾的,我所知道的所有善神,以及中立神祇,都跟往常一样,回避了维列斯殿下的痛苦。”精灵法师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巴巴的。在屠龙者维克多用生命诅咒了自己的血脉之后,这世上所有的龙都彻底堕落和扭曲了,它们是如此扭曲,甚至无法被罪恶的神灵或者恶魔所接纳,就更不要说站在光明与灰色中的神灵了,无论是治愈术还是光明术,所有带有正面意义的神术都对带有龙之诅咒的人完全无效。当然也正是因为这样,作为阿尔菲德术法界最顶端的三个人,在如今也对维列斯身上产生的异变,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咳咳,好吧,更正一下,刚刚去探查过维列斯情况,又陪伴着那位殿下去过绿河村的精灵法师,在心里其实有一些非常模糊的念头闪过。【“他爱我。”】维列斯在地牢里苏醒时,脸颊依旧凹陷,神色也依旧憔悴。然而当安塔拉看到他时,却觉得对方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让他汗毛倒竖的气息——安塔拉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样的维列斯,但精灵法师一对上对方的眼睛,就总是会产生奇怪的幻觉,仿佛维列斯的眼睛里一直在往外迸射某种粉红色的,洋溢着玫瑰香气的细小光点。【“阿兰说,他真心喜欢我……”】当时安塔拉是怎么回应维列斯的来着?哦,对,他压根不意外从维列斯的嘴里听到阿兰法师的名字,毕竟但凡稍稍注意一下就能意识到,维列斯迷那位法师简直迷得发了狂,所以他只是双手环胸耸了耸肩,表示如果维列斯确实爱上了那位黑发法师的话,在龙天生的魅惑魔法下,阿兰法师会说出那种话也是理所当然的。真正让安塔拉无言以对的是维列斯无比笃定的回应——【“不,阿兰说他并非是因为魔法才喜欢我的,他喜欢我的一切,也包括我真实的样子。”】*安塔拉开始怀疑,维列斯也许并没有因为诅咒变成魔龙,但是已经因为诅咒变成了傻子。不然的话,真的很难解释,为什么维列斯“真的”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免疫龙的魔法,然后还能真心的爱上一只龙。不是人形化的龙,还是有着“真实模样”的龙。但维列斯却对这一点坚信不疑,对方用手指抚摸嘴唇的样子让安塔拉鸡皮疙瘩掉了一点(他倒是确实询问过维列斯是不是遇到了问题,不然为什么他一直捂着嘴,然而维列斯之后的傻笑简直让安塔拉落荒而逃——他相信自己接下来两百年的噩梦主角都会是维列斯的傻笑)。*可不管怎么说,维列斯那种过于坚定的态度……或多或少,还是让安塔拉感到了一丝细微的动摇。他当然没有蠢到把维列斯的疯话告知给老师和女王,但再三思量后,他还是十分婉转地问出了那句话——“我曾听闻,维列斯殿下的诅咒并非无法可解,有一个传说……”“哦,你怎么忽然会提起这个?那只是一个无稽之谈而已。是根本不可能达成的解咒办法。”安塔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卡隆撒法师无奈地打断了,后者隐晦地看了一眼身侧表情郁郁的女王,显然并不想将话题继续下去。奈何向来聪明伶俐的弟子这一次像是忽然被吞脑怪入侵了脑子一般,依然傻乎乎地说了下去。“纯净的吻。”安塔拉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方法会是无稽之谈,只要维列斯殿下能够得到一个纯净的吻,他身上的诅咒便会消失——这听上去似乎并不难。”好了,现在卡隆撒法师瞪着安塔拉的表情就像是真的在看一只吞脑怪了。而且还是已经把脑浆吸吮干净,正在懒洋洋晃动触肢的那种。“你觉得这不难?你——”接下了卡隆撒法师话头的是女王。她冲着安塔拉苦涩地笑了笑,声音沙哑而低沉。“没错,一个吻,听上去似乎并不难,然而这个吻的‘纯净’是有要求的……它要求有一个人,在没有魔法,没有诱骗,没有任何非自然手段的干涉下,发自内心的爱上一只巨龙。而且,这种爱还必须囊括巨龙的两种形态,这就意味着一个人不仅仅要爱上龙的人形,还要爱上它的龙形。”女王深深地看着安塔拉,问道:“安塔拉,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会在没有任何魔法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爱上一只长满利齿,鳞片与骨翼的怪物吗?”好吧,若是不知道龙的真实身份,一只龙在人形的时候还是挺讨人喜欢的,他们通常会表现得英俊高大,武力超群并且有着丰富的学识,而且巨龙们超强的魔法感知会让他们自然而然地探知到自己恋人们对另一半的喜好,然后,他们便会理所当然地变成那些倒霉蛋们所青睐的模样。但这一切的前提依然是巨龙们的魔法……那强大到就连它们自己也无法停止的,宛若生理本能一般的魔法。至于龙的另外一个形态——哦,别提了,哪怕只是一个假设,但安塔拉还是在女王的问询下打了个寒战。那是连想象都会让精灵法师感到恶心和晕眩的恐怖画面。“咳。”卡隆撒在一旁装作无意地轻咳了一声。安塔拉的表情实在太过于难看,逼得年长的宫廷法师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提醒精灵,维列斯不仅仅是一只未来的巨龙,同时也是女王的孩子。好在女王仿佛没有注意到安塔拉铁青的脸,她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声音里也多了些与女王身份并不符合的颤抖。“我曾经以为,我可以用我的爱来解除那孩子身上的诅咒,”女王的语调变得越来越低,越来越沙哑,“毕竟,母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计一切,最慷慨的爱意了,不是吗?然而……”然而她依然会畏惧。女王在心底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泣音。当还是婴孩的维列斯冲着她发出无邪的咯咯笑声时,有那么一瞬间女王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不计一切地爱这个孩子的一切,然而当维列斯从襁褓中探出双手,露出如同细小鱼钩般弯曲尖锐的爪子时,女王还是不受控制地感到了恐惧。她终究还是没办法拯救自己的孩子。当年的维克多在发出那恶毒的诅咒后,随即便说出了解咒的方法——所谓的纯净的吻,实际上是要求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在冥冥之中,深爱着一头巨龙最原始的本性与模样。……那根本就是不可能达成的条件。*女王的话音落下后,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格外沉郁。在重新讨论了“纯净之吻”的定义后,显然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阿尔菲德王室血脉诅咒的不可解。“抱歉,我,我可能是晕了头了——”安塔拉顶着卡隆撒老师冰冷到如同匕首般的瞪视,脸色苍白地喃喃低语道。他一点都不怀疑等女王离开后,老师大概会用相当“严厉”的手段好好教训他一番。而就在安塔拉在心底拼命向命运女神祈祷一个救命转机时,他腰间的通讯石忽然爆发出了一阵耀眼的蓝光。紧接着,一道因为过度恐惧而近乎破音的女声响了起来。“王庭骑士团副团长蕾丽安,向所有可以接受到这段讯息的人发出求援,位置是卡洛地区绿河村,我们遭遇了深渊妖魔的袭击,重复,我们遭遇到了妖魔的袭击——”作者有话说:众人:谁会喜欢一头龙啊啊啊啊好恐怖——阿兰(皱眉)(一把揽住维列斯):……你们这群不懂欣赏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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