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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桓的人生,本该与姜晏没有多少关系。
他自是潇洒恣意的季家郎,打马过长街,赢得多少男女抛花赠帕。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矜贵与自傲都合乎情理,外热内冷的性情也掩饰得足够游刃有余。幼时几次轻飘飘的话语,可以拯救孤苦卑贱的乐伎,偶尔献策于父亲,便得到了过誉的名声。
活得太容易了。
也活得太傲慢了。
自以为周围人多是蠢货、弱者,自以为清醒超然游戏人间。于人前扮演着得体多情的小郎君,习几分风雅之气,窃喜于自己的表里不一。
初见姜晏只觉顺眼,未曾想她的容貌会落进心里。
那时年纪尚幼,谈不上风月之情,只是出乎意料地关注这侯府的小丫头。约莫是宿成玉奋不顾身救人的景象过于刺激,落魄坚忍的少年与金贵的雪团子都勾起了季桓的兴趣。
后来,他与宿成玉往来渐多,知晓此人同样表里不一。虽然不清楚宿成玉的“里”究竟是什么模样,但季桓隐约感觉到某种熟悉的冷漠。
所以,季桓将宿成玉当作了同类。
同类自然会越走越近。
而黏在宿成玉身后的小孩子,也日日干扰着他的心神。
季桓从未预想到,自己会和姜晏产生私情。
他其实不怎么在乎伦理道德,可也懒得涉足复杂的男女关系。姜晏纵然鲜活可爱,尚不足以让他兄弟阋墙。
但护送途中,姜晏主动来惹他。
后来的颠鸾倒凤,割席断义,便轻松得势如破竹。与姜晏互相试探,交颈而欢,也是平常之事。
多有意思啊。
季桓想。
他为她描了一身的花,他在她体内灌注精水,他帮她穿了衣裳又为她作画。倦懒含羞的画像隐藏着淫秽放纵的秘密,然后她将这画作送给了宿成玉。
至于卷首题诗?
一眼就知道不是姜晏的字迹,也不知她央了谁写。以季桓如今对姜晏的了解,这诗十有八九是男子落笔,指不定……是她别的情郎。
她当然会找别的情郎。
像对待他一样,利用那个男子,哄骗那个男子,使其归为己用。
比如……
闻阙?
是了,当然可以是闻阙。闻阙多厉害啊,位高权重,声誉甚好,净的脏的手段都会使。有闻阙在,处理一个宿成玉还不是简简单单。
季桓抬脚踩住卷轴。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宿成玉,目光似有怜悯:“宿六,你敢不敢问我,这画因何而作,谁人所作?”
宿成玉默然半晌,推开季桓的脚。然后捏着袖子,擦拭淡淡的印痕。
对于姜晏送来的每一件礼物,宿成玉都做出了十分珍惜的姿态。
季桓看着看着,喉头翻涌的气流逐渐平息,凝成冷郁的冰河。他突然觉得很无趣,无趣且恶心。
“这般深情给谁看?我是不与你争了,可你争得过别人么?”
宿成玉手指一顿。
桐花宴上,姜晏不适呕吐,闻阙当众安抚维护——此事早已传进耳朵。
“……晏晏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宿成玉收好画卷,起身与季桓对视,“我们之间,没有‘别人’。”
季桓回之以嗤笑,随即收剑离开。
沉默跪伏在地的蝉奴仰起头来,看向脊背笔直的年轻人。
宿成玉安静站在书房内,呢喃声轻如梦呓。
“我们之间……不应该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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