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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吧,兴许还是不看的好。楼远钧幼时为了尽可能多读书,练就了一目十行的好本事,江从鱼一旬的行程翻下来,于他而言也不过是用了短短小半炷香。可光是这走马观花地一翻,楼远钧就知晓了江从鱼在国子监的日子过得有多热闹。这家伙跟这个好,跟那个也好,连夜里想到有什么话要对人说,都能跑过去与人家说上半天,根本憋不到第二天才讲。有时说着说着便与人家挤在一起睡了,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就连过去一个多月里与他没什么交集的秦溯,近来似乎都开始跟他交好了。这秦溯……楼远钧眸光微顿。秦首辅在家对这个儿子的态度他是知晓的,可臣子的家事不归他管。只要对方不是德行有亏,做事又尽心尽力,他即便觉得秦首辅对待儿子过于严苛也不可能对此说什么。别人怎么教儿子,根本不是外人能够插手的。尤其是对秦溯他们这些把孝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读书人而言,老子打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老是挨打应该好好反省自己!所以楼远钧得知秦溯在家中的处境后,也只是从这件事上窥见了秦首辅的另一面而已。这位看似为人谦恭、事事周全的秦首辅,脾气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又或许他对这个儿子寄予了太多的期望。秦首辅的亡妻乃是将门之女,岳家曾在秦首辅最落魄的时候帮扶过他不少。可惜后来他岳家因为功高盖主被先皇判了个满门抄斩。这满门抄斩杀的人可比江清泓的诛九族要多,因为江清泓被株九族时先皇已经几近失势,在各方运作之下大多数受牵连的人都被办成了“株连”里的“连”,保全了很大一部分人的性命,只判了个流放或者罚没为官奴。而在那之前的满门抄斩,那可是连家中的奴仆都不放过的。秦首辅在这件事上倒是表现得有情有义,岳家一家的尸骨都是他去收的,当时不少人都不敢沾手,唯有他不顾自己会不会被牵连前去料理岳家的后事。还坚决不答应妻子的和离请求。那时候朝野之中一片赞誉之声。可惜他妻子还是很快就病故了,只留下个还在襁褓中的儿子。楼远钧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玉戒,脑海里回放着江从鱼与秦溯他们往来的一幕幕。哪怕只是再粗略不过的几句记录,也能勾画出那个少年意气飞扬的模样。如果他是秦溯,他是会喜欢江从鱼,还是会嫉恨江从鱼?又或者是爱恨交织,既想靠近,又想远离。楼远钧很喜欢揣摩人心,可一想到除了自己还有不少人也这样关注着江从鱼,不知怎地就有些不高兴了。他提笔写了封信,命人送到江家去。……这日江从鱼趁热筹措了国子监内第一场“夺席谈经”。沈鹤溪给的议题早都传达下去了,不少心里有鬼的人听到这句话后脸上都有些不好看。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大意是君子是周全的、公正无私的,能够把能团结的人都团结起来一起办事;而小人则正好相反,烦闷是狭隘的、喜欢比附的,他们热衷于与利益一致、臭味相投的人结党营私,并极力排挤那些与他们立场不一致的人。这句话明摆着是在敲打他们啊!他们以前的种种作派是不是都被沈祭酒看在眼里?当然,对于更多的人来说,比起连续九天闷在斋堂中苦读,那肯定是举办这种多斋联动的热闹活动更有意思。江从鱼也是这个想法,可惜他全票当选本斋负责出去沟通联络的“头人”,没办法下场参与这次夺席活动了,只能在边上眼巴巴地瞧热闹。那可怜劲都直接写脸上了,看得众人哈哈大笑。他们表现得愈发积极,生怕自己丢了本斋的脸。有人的坐席被夺走了,也不算特别懊恼,还特意问出对方观点的出处才依依不舍地退到边上当看客。有些本来就没敢报名上场的人则都在暗自感慨同窗的机敏与博学,有些事例和观点他们也是知道的,可他们却从没想过还能用不同的角度来围绕议题进行阐述!这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不仅让参与者感觉酣畅淋漓,连旁观者也觉获益良多。现在他们只想回去狠狠多读几本书,争取自己下回也能报个名去露把脸。读书,读书!这场热热闹闹的夺席谈经才刚结束,天就哗啦啦地下起了雨。江从鱼只觉这场雨让初夏的闷热一扫而空,来得好生痛快。他哈哈笑道:“不如我们跑回去,当是冲个澡!”说罢不等别人反应,他已经第一个跑进雨里去了。致知斋的其他人见状只是愣了一会,便也跟着跑了出去。也不知谁先在雨里嗷了一嗓子,一群小年轻就迎着大雨怪叫起来,吵得学官在廊下震怒地呵斥:“安静,安静,鬼叫什么!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回应学官的是更热闹的雨声、脚步声、欢呼声。原来是其他斋的人居然也忍不住跟着跑了起来。学官站在原地怒了一会儿,也慢慢露出了笑容。真是一群管不住的小兔崽子。江从鱼闹腾了半天,想到马上就休沐了,回到家说不定又能见到楼远钧,于是一散学便冒雨归家去。林伯见江从鱼头发都被雨水打湿了,赶忙叫人去备热水给江从鱼洗个澡,口中不赞同地说道:“可以等雨小了再回来的。”江从鱼没敢和林伯说他这已经是换过一身衣裳了。他转开了话题:“今天雨下得这么大,明天应该就不会下了吧,我们约好明儿去韩家蹴鞠呢。”这也是上次休沐说好的事,上次去的是袁骞家,当时提到大家一起玩蹴鞠,韩恕便说可以去韩家,韩家正好有球场。难得韩恕主动开口,江从鱼自然极力促成,当场就把其他人都给约上了。林伯道:“四月的天气哪里说得准,要是下雨你们就一起读书好了。”江从鱼点点头,见林伯没说楼远钧在,便知道楼远钧没来。他有点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等到林伯在他换上干爽衣裳后把楼远钧的来信拿来,江从鱼就高兴得不得了。信上只写了短短几句话,应该是楼远钧百忙之中抽空写的。楼师兄他这么忙,还记得写信与他说一声,可见楼师兄心里记挂着他!江从鱼这么想着,马上取来纸笔洋洋洒洒地给楼远钧写了长长一封回信,表达自己收到这封信的欢喜。大意是,我知道哥哥爱我!我也爱哥哥!他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跟心思九曲十八弯的京师人不一样,说话主打一个从不藏着掖着。江从鱼写完信拿起来回看了两遍,觉得没什么毛病,便把它折好塞进信封里让林伯帮忙送去。林伯瞧见江从鱼那兴高采烈的模样,很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作罢。江从鱼很容易就把自己哄好了,既然今天没法和楼远钧夜谈,他便挑了几本书窝在那里翻了起来。他也在白天那场激烈的辩论赛上收获了长长的书单,别人都看过的,他也要看!好书都是引人入胜的,江从鱼看到夜深人静还有点舍不得放下,还是林伯过来催他睡觉,他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书。等躺到床上去,江从鱼有点睡不着,裹着薄被来回滚了两圈,总感觉空荡荡的。想到有楼远钧陪着睡的那两晚,他忍不住暗自感慨: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转念一想,他楼师兄都二十一岁了,早该谈婚论嫁了,哪能天天来陪他睡呢。只是柳师兄最近比较忙,他才接替柳师兄来陪伴他而已,现在他都已经适应了一个多月了,不能再一天到晚惦记着两个师兄来陪他。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可不能再当那种离了师父或者师兄就睡不着的小孩儿。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江从鱼这般胡思乱想了一会,很快便把自己给劝睡着了,睡梦中还抿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瞧着乖得很,丝毫看不出醒着时会那么能闹腾。一觉醒来,江从鱼发现外面是大晴天,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林伯一直在旁边守着江从鱼吃早饭,江从鱼喊他一起吃无果,只得改为问起收留遗孤的事办得如何了。他回来后似乎没见到新鲜面孔。林伯答道:“已经陆续接了一些过来,不过还没带回府中来,暂时先安置在庄子里头了。”林伯顺嘴与江从鱼提起他名下有两个御赐的庄子,一个适合避暑,一个适合猫冬,等江从鱼得空了可以过去看看。江从鱼暗自咋舌,以前只知道富贵人家有好几个住处,没想到如今自己也有了。他遗憾地说道:“可惜老师和里正爷爷都不愿意跟我来京师。”要不然他就可以带他们享福了!林伯建议道:“往后府中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匀一份给他们送去。”江从鱼连连点头。吃过早饭,江从鱼便出门往韩家去了。韩家的球场确实修得很好,又大又宽敞,一行人今儿都换上了适合踢球的衣裳,开开心心地在偌大的球场上追逐那小小的鞠球。江从鱼踢了一轮,瞥见旁边有人跃跃欲试地等了半天,很痛快地退下来换对方上场,自己则一屁股坐到边上喝水。他正仰头把皮水囊的水往嘴巴里灌,忽地见到高处的凉亭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哪怕隔了老远,江从鱼也一下子把人认了出来。那是他楼师兄!也不知他在上头看了多久,莫不是刚才就在看他踢球?对了,楼师兄在给韩统领当幕僚,出现在韩家很正常。江从鱼心中一阵鼓噪,哪里还坐得住?他推说自己要去下茅房,一溜烟往凉亭的方向找了过去。!春溪笛晓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希望你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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