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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善贤一笑,双手抱拳:“您放心,弟弟可是忠君爱国的好人,只是如今国内各行各业都在改良,都说师夷长技以制夷,我琢磨着,咱们学医的也得改良,谁又能说西医里的东西,不能与中医结合呢?”
说完,他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卷书,抛给郎善彦:“接着!”
郎善彦握住,随意翻开一页,竟是一副人骨画,还有密密麻麻的汉字字,看笔记,是郎善贤写的。
他想,这是老二翻译的西洋医书?
郎善贤扔了书便转头跑了。
郎善彦面露忧虑:“这小子……”
两个弟弟不和郎世才尿一个壶里固然令郎善彦有点欣慰,但他们和洋人混一块,郎善彦又感到担忧,庚子国难才过去几年?他们也不涨涨记性。
郎善彦喃喃:“这两个臭小子还没我家寅寅省事呢。”
第二日,郎追就看到傻阿玛把他的听诊器拿去,摁自己胸口听来听去,一边听一边傻笑:“儿子,你这心跳得真快。”
郎追面无表情地想,因为一到三岁的幼童1分钟的心跳是100到120次,到青少年阶段才会变成和成年人一样的60到100次啊,这是医学常识。
他的目光瞟过郎善彦膝上的书,说:“阿玛,这个我也要背吗?”
那本书的封皮上没有写字,看郎善彦玩听诊器的动作,书里的内容应和西医有关。
郎善彦对上儿子清亮的眼睛,下意识回道:“里面有些东西很吓人。”
他双手一举,做出抓人的样子:“有骨头!”
郎追眨巴着眼睛:“比阿玛给人正骨还吓人吗?”
郎善彦悻悻:“那倒没有。”
书里的骨头画得再好,也和现实里折断的骨头没有可比性,郎追在济和堂都看过多少回阿玛给人正骨的场面了。
但郎善彦始终没说要不要儿子背这本西洋医书。
还是那句话,郎善彦本人并不觉得自己能兼修西医,他有天赋不假,但他知道西方医生都是自小接受西方那套教育,什么化学、数学的都要学上一通,还要进大学进修,折腾很多年才能成才,而郎善彦十几岁的时候已经举着虎撑子行医了。
郎善彦相信老祖宗留下的医术肯定不比西医差,可既然两边的人从小受到的教育不一样,郎善彦能适应西洋医术里那套道理吗?阴阳五行和开膛剖腹能联系起来吗?
可是……“学非探其花,要自拨其根。”郎善彦念着这句诗,诗的意思是学东西不能流于表面,而要追其根底才能悟透,医术一道也是如此。
郎善彦自问修行中医从不懈怠,可其中依然有许多方子只能对应病症,而不能对应到更深处的、那些药材究竟对人体有何影响上。
他从未像洋人里那些医道先贤一般去解剖一个人,摸摸五脏六腑,掀开头盖骨看看里头的脑子。
对待那些中风的病人,他也只能扎针用药,他知道这病和脑子有关系,却不知道大脑当时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去年他碰上一个二十来岁就捂着头叫痛,最后往后一仰暴死的年轻人,连救对方的机会都没有,换了西医大概也救不了,但他们可以剖开死者的脑袋探究竟。
长此以往,西医摸清楚了发病过程的原理,中医还在阴阳五行,此消彼长的,那中医是不是终有一天会被落下去?
郎善彦终究下定决心,将医书摊开:“寅寅,来,我们父子俩一起背这本书。”
学医第一步,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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