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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想起了父亲的话——钱可以解决生活中九成九的问题。
她岂能把希望放在个同她年岁相当的臭小子身上?若是婚事不成,哼,她大可以自行舒坦。
这样一想,当务之急还是挣钱,连洒了情书这档子事儿都得往后稍一稍,左右也补救不了,不纠结了,挣钱去!
兵来钱挡,水来钱掩,挣钱挣钱!
*
海东举着长长的棍子在驱赶树上的丑鸟,见西门拖着箱子从屋里出来,连忙丢下棍子过去搭把手。
“不再坐一会了?”
他前天受了黄春的点拨,为了三爷的大事,早把那些刺人的直肠子收起来,强行扭出了十转九弯,和西门讲话都斟酌着怕重了语气。
西门看看来时那辆棉纱厂的汽车已经不在院子里,颇不过意地说:“海东,劳驾你送我一趟。”
海东这才觉出不对来,三爷怎么没有出来送客?
再看看西门的脸色,知道是又别扭了,他不觉摇头,把那百斤重的箱子放进汽车里,驱车出发了。
白雪皑皑,汽车沿香山蜿蜒行驶。
西门疲惫地看着窗外倒退的白雪世界,脚下的箱子安安静静,却给她一种无声的煎熬,若非迫不得已,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动用那张所谓的契约的,捏着情盛时的承诺来要求现在的方丞,她打心底里看不起自己的行为。
海东从倒车镜看他,晓得她的心思,又想到黄春予他的重任,有些话果真只能他来说了!
“西门,我不敢说三爷是个好人,但他对你的心,是十足十的真。”
他将三爷这些年如何寻她,得知她的死讯是如何痛不欲生以及三爷为她做得一桩桩一件件,全说了出来。
海东不善言辞,是以都直接摆事情,反而更让人震撼。
末了,他说:“我知道当年那件事在你心里过不去,可是,杀父之仇都有和解的可能,更何况你和三爷之间,情分总比恨意多吧,何必拿过去的事折磨两个人,就放过自己也放过三爷,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西门满心疲惫,她何尝不知道放过自己,只是造化弄人,当年和方丞分手是命,后来摊上那件事也是命?汉奸的嫌疑也是命?现如今她即使想回头,也回不去了。
心中喟叹,不由回首,车子已经行至半山腰,但依旧可以看到山顶上那座白色的别墅,山路曲折盘旋,每个角度都难以看到别墅的全貌,偏偏时不时漏出一点房檐屋角,丝丝缕缕的轻烟缥缈,笼在别墅和山林间,海东的话萦绕耳畔,她的一颗心软得不可思议。
车子到达吉市口胡同,海东扛着箱子进院,今日响晴的天气,虽然地上积雪未消,但天空像水洗过一般湛蓝。西屋的艳红刚送走一位客人,正倚着大门系肋下的纽子,见海东衣着不凡,也不避讳西门在侧,试探着抛个媚眼,海东目不斜视,进院了。
西门太太听着动静从北屋出来,见是海东,连忙寒暄着请进屋,箱子落地,母女俩还没来得及反应,海东便已经脱下外套出院扫雪了,大杂院住户不少,但男人们都忙着挣命,起早贪黑谁也顾不得清扫院子,三天前下的雪到今儿还积着。
海东挥锹如雨,屋内西门音和母亲面面相觑。
西门太太刚才看到行李箱时已经意识里边是何物,心想方丞到底还是没舍下过去的情分。她压着嗓子问:“音儿,这些东西……怎生处置?”
西门看了窗外的海东一眼,对母亲摇了摇头。母亲明了,等海东终于清扫完毕告辞后,西门才对母亲说:“按原计划进行!”
刚刚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西门看看座钟,边在书袋找围巾边道:“顾不上细说了,我去叫一辆黄包车。”
围巾不见踪影,料是落在方丞的书房里了,冷也顾不得,她急着出去了,到胡同口等候一时,叫到一辆黄包车,引着车夫回来,怕被疑心箱子里的东西,她没有劳驾车夫,而与母亲合力才堪堪将这恍有千斤重的箱子抬起,母女二人臂如筛糠,寸步难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从方丞书房里把它扯拽着离开时得有多狼狈,方丞当时就眼睁睁地看着……
嗡咚一声,箱子一端落地了,西门太太差点给闪着腰,瞠目道:“怎么了?”
知是女儿想心事想得出了神,使得箱子脱手而落。
西门赧颜,说了句“手滑”,低下头把这一端又抬起。
俩人咬紧牙关抬至大门口,黄包车夫正要过来搭把手,不料胡同口进来一辆军用吉普车,苦人向来惧官,竟顾不上接箱子,先着急忙慌去给吉普车让道,爽利把黄包车挪到了对面墙根儿下。
西门母女见着那军车,倏忽间紧张的要命,光顾这条胡同的军车一向都是冲着她们大杂院来的,俩人飞快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将箱子搁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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