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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三十二分,天边云的边缘露出一道强亮的边际线,橘红色蔓延整个天际,烧的大地都洋溢起来。沈惊瓷看到陈池驭时,他面前是一只很大的灰色阿拉斯加,不知道谁家的,脖子上的狗绳挣开了,毛特别蓬松,懒洋洋躺在墙根。男人半蹲在墙角,一只手肘抵着膝盖伸直,掐着跟烟猩红烧到最后,左手有搭没搭的摸着蓬松的毛。好像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出神。狗撑起前腿用鼻子拱他,陈池驭五指伸开,往下压,看着很威风的大犬瞬间乖顺了。沈惊瓷站在远处停了会儿,声音才随着风飘过去:“陈池驭。”陈池驭侧身回头,他身上镀了一层光,朦胧的只能看清轮廓,黑发黑眸显得特别冷漠。但在看到她后的一秒,气场变淡,人也变得柔和。“陈池驭。”沈惊瓷又叫了他一声。“嗯?”她喉咙一紧,刚刚就是下意识想叫一叫他。陈池驭看着她站起身,他脚边的阿拉斯加特别黏糊,男人一站起来喉咙里就发出呜呜的声音求摸。沈惊瓷视线下移,看了阿拉一眼又看他,似乎找到了理由:“你在干嘛。”阿拉的爪子很大,傲娇的压在陈池驭鞋上,不让走。男人啧了声,伸手拎着狗脖子扯开,拍了两下头:“回去。”看样子不怎么愿意,陈池驭低头又拎了它一下:“我女人来了,你跟着算什么回事。”鞋尖不轻不重的挪走它屁股,阿拉呜呜的被推到一边。沈惊瓷看着觉得可爱,好奇的问:“你认识?”陈池驭脸不红心不跳:“刚认识。”“”沈惊瓷哦了声,收回视线。他扔了烟头走到她身旁,自然的问:“走吗。”“走。”陈池驭低头,忽然牵住了她的左手。手指根部的地方若有似无的被挲了下。她敏感的一震,抽手的动作却失败。陈池驭的声音出现,低低沉沉的,跟哄人似的:“我牵一下。”“就几米。”沈惊瓷感觉到陈池驭的情绪说不上来的奇怪,从来没见过的那种。是因为顾涅吗?但之前也没有这种样子。过了会儿,沈惊瓷忍不住的问:“你怎么了?”“什么怎么了。”沈惊瓷盯着他:“觉得你不太对劲。”陈池驭这下笑了,单手扶着方向盘侧眼睨她:“怎么说。”沈惊瓷抿唇:“感觉。”左边的方向明显哼笑了声,但没有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用不着她刻意去想都能听出有心事。微信里他说过不舒服,不会是真的不舒服吧。她纠结的小声:“你哪里不舒服。”陈池驭就看到小姑娘瓷白的脸上显出紧张,不安的拧着眉。他心里好笑,越过身子开了储物盒,绿色的薄荷膏拿出塞进沈惊瓷手心:“不是说晕车,之前用过的。”沈惊瓷一愣,手里绿色的包装眼熟,记忆不可控制的钻入脑海。和六年前的相比,外包装变了,颜色倒是还一样。是一罐新的,崭新的放在他车子的角落。“这个”“要说哪儿不舒服,可能是没牵够吧。”他续上刚才的话,目光瞥到沈惊瓷的手,意有所指。“当然,如果能亲”“陈池驭!”沈惊瓷手指抓紧薄荷膏嗖的直起腰,瞪大眼睛愕然。终于憋出来,没什么震慑力:“你自己难受着吧。”一晚上过得很快,面上都很正常。可是不得不承认,从高中就偷看的人,什么动作都清楚的过分。她太了解他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眉心会不自觉压低,手指敲点着什么,语气也会变轻。即使分开也忽视不掉,很矛盾。所以沈惊瓷明确的感受到,陈池驭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不肯表现出来。直到散场,小区的路灯坏了。周围很黑,陈池驭盯着她的手没头没尾的问了句:“疼不疼。”沈惊瓷犹豫半响,手上的装饰性戒指带的很严实,看不出丝毫异样。她不觉得他说的是那个纹身。打断思绪的是手机上传来的消息:【c:晚安。】沈惊瓷看着那两个字回神,回他的和之前的有所不同:【你也是。做个好梦。】-那两条消息是最后的交流,第二天沈惊瓷收拾好东西去拍外景,孙悦宜一直在休假,沈惊瓷又不好意思再拖别人一晚上,原定计划就少了个人。其实也没什么,还有两个男同事。一路上沈惊瓷连装备都不用沾手,帐篷也是男同事搭,三个人两个帐篷,沈惊瓷自己一个。贺凌书调节气氛的打趣:“沈老师要是怕,我们两个就轮番给你守夜。”沈惊瓷检查好相机,又查看了一遍内页要求,回头扬起唇角:“停,打住,忘了我来《fo》之前是做什么的了吗。”贺凌书嘶了声,拍脑袋点头,抱拳佩服:“给忘了,沈老师之前一个人拍完南美。”沈惊瓷身上是一件短款的风衣,牛仔裤干脆利落。她起身拍拍手,笑笑后找了个平坦的地方试镜头。原本一切都停顺利的,但徐娟最近不知道怎么,对沈惊瓷的关心忽然多了起来。电话来的时候三个人在沙滩边上烤火,贺凌书和张迪在一旁聊着天。徐娟无意间听到有男人的声音,忽然蹦出一句:“年年,你和谁在一起。”“我同事啊。”那时接近晚上十一点,徐娟不知道沈惊瓷外出加班。徐娟听见贺凌书的声音,沉默两秒:“你跟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又跟陈池驭在一起了。”陈池驭的名字从徐娟口中说出,不由得让沈惊瓷一怔。但这份空白让徐娟以为是默认,她的语气沉下来:“年年,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他是不是又来缠着你了。”“不是,我们没有在一起”徐娟听不进去:“你和他在一起时我们忙着照顾阿枞,所以忽视了你的感情问题,让你在感情中受到这么深的伤害。你难道想再来一次吗?”身边的贺凌书又说了什么,沈惊瓷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的声音有些相似,她立马解释:“我真的不是和他在一起,我和同事在拍外景,真的不是陈池驭。”徐娟半信半疑:“真的?”“真的。”徐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渐渐松一口气,语调缓和下来:“行,妈妈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那天我在小区门口看到他,不知道是不是又来缠着你,我已经和他说的很清楚,你也别再见他。”沈惊瓷微怔:“什么说的很清楚,妈,你昨天跟他见过了?”那边嗯了声,语气自然:“没打算瞒着你,但我的立场也很清楚,年年,你要想清楚。”海风又咸又湿,耳边的声音由远到近。“惊瓷,回去吧,冷了。”“惊瓷,惊瓷?”沈惊瓷愕然回神,电话已经挂断好久,火堆灭后只剩灰烬:“哦,好,走吧。”张迪哎了声:“沈老师不在状态啊,怎么回事,想什么呢。”
沈惊瓷脑中的混沌被划破,她撑起笑容否认:“哪有。快回去吧,休息会儿就要开始了。”帐篷亮着一盏很明的灯,沈惊瓷在转身的瞬间笑容消失,一遍又一遍的回忆那天陈池驭的异常。胸腔内的不安让她不适,她不知道徐娟说了多少。但无疑的是,每一样都是她不想出口的。凌晨一点半。城市的另一头同样未眠,屋内酒气熏天,偌大的房间没有一点生气。窗帘遮住外界的所有气息,陈池驭却清醒的头痛欲裂。回荡的全是那些话。——“大二的时候她心里有事,把自己赶的像只陀螺,一点都不愿意空下来,生病好几次。唯一一次散心是去了寺里。”——“大三那年四月,她买了去英国的机票,什么心思能看不出来?”——“总算是毕业了,她也没再提。可搬宿舍时只是忘了个书包,就什么都遮不住了。被抢劫犯拿刀子划了手也不愿松,还以为是多么值钱的东西,到了派出所才知道里面就是一个破铁盒子。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就两张旧照片。你的。”陈池驭眼尾越来越红,漆黑的瞳孔旁全是红血丝,最后那句话像是闷石一样压在胸口,重的喘不过气来。——“她和你在一起,痛苦大于快乐。纠缠也不会有结果。”所以就连疤都不长眼,偏偏划在无名指上,不得圆满。手机屏幕亮的无声无息,挣扎着震动两下电量耗尽,黑屏侵蚀。心脏比撕裂还难受,怎么办啊,还不清的。沈惊瓷看着石沉大海的消息,漫无目的向上翻着记录。已经两点,这是陈池驭唯一一次没有给自己发晚安。她不清楚徐娟说了多少,又是不是浮夸的加重,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良久,消息重新发送。沈惊瓷下巴抵着膝盖,等着两小时后的黎明。手机静静地摆在一旁,屏幕还亮着。绿色对话框很静,又渐渐黯淡。1:47a【陈池驭,你想不想看海啊。】2:13a【如果不想,那日出呢。】-那天早晨的日出出奇的壮丽,天际鱼肚泛白,海平面上中心缓缓升起一抹红日,金灿的阳光洒满水面,微波粼粼。山坡的枯萎也出现生机。但直到沈惊瓷收工落脚,手机还是静悄悄的。她郁闷的返回页面,把陈池驭设置成了免打扰,赌气的盖上被子开始补觉。昏天黑地的一觉,直接掠过了午饭。窗帘紧闭,空旷卧室的安静被手机铃声叮铃铃的打破,一遍又一遍。沈惊瓷睡眼惺忪的睁开,电话中传来躁动的音乐还有陌生人急切的声音:“喂?是沈小姐吗?陈先生喝多了走不了,您能不能来接一下。”沈惊瓷声音微哑,冒出那个名字:“陈池驭?”“对。”意识清醒了七分,沈惊瓷眉心微动:“他身边没人吗?为什么打电话给我。”“没有,您不是他女朋友吗?”那边似乎很忙,回答的利落,也没有给她反悔的余地:“我这边事情有点多,我马上把地址给您发过去。麻烦您了。”“我不是”嘟嘟嘟电话挂断,沈惊瓷醒神的看着屏幕。不是诈骗电话,号码确实是陈池驭。但他身边不是一直很多人吗,怎么一个也没有。沈惊瓷无奈的撑起身,唇线抿直。她到达酒吧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沈惊瓷还是第一次干这种接人的活儿。灯光下的音乐舒缓,沈惊瓷被领到了角落的卡座,见到了那个手机上毫无音讯的男人。陈池驭仰在沙发,手臂随意的搭在额前的同时遮住眼。发丝凌乱,浓烈的酒味袭来,他身上是从未有过的颓废。连她站在面前都毫无反应。沈惊瓷喉咙一紧,脑中片刻消滞。人已经弯腰俯身:“陈池驭,陈池驭?”没有反应,手腕朝上,冷白的皮肤下是青色的血管。露出的下颚青涩凌冽。“你怎么喝这么多。”她自言自语的去够他的手臂,要拉人起来。迟钝好久,陈池驭似乎意识到是身边的人是谁,喉咙溢出一个沙哑的嗯,气息粗重。手指接触的那一秒,闭着眼的人忽然有了动作。指尖反扣,手指被他用力的抓住。沈惊瓷动作停顿,抬眸却对上男人漆黑压抑的眼眸,深邃的瞳孔中似乎有情绪在翻涌。呼吸不自禁的放浅,吞了吞口水,她低声试探:“你还好吗。”他沉默。四目相对,陈池驭看了她好久,仔细辨别着眼前人的样貌。沈惊瓷乖乖的跟他对视。“沈惊瓷?”“嗯,是我。”半响,男人酒气去了三分,哦了声耸下眼。他的目光到了两人接触的手,想起什么似的兀的笑了,反问:“你呢。”“什么。”沈惊瓷没听清含糊的一句。陈池驭又问:“你疼不疼。”音乐声大,他气息又沉,沈惊瓷侧耳凑近,手掌撑在他手心中:“我没听清?”耳边是他沉冽的呼吸,陈池驭没回。眸色越来越深,他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替她拂开碎发,同时握住的某个坚硬的材质。喉结微动,他凝着沈惊瓷的侧脸,将蝴蝶戒指强行摘下。沈惊瓷猛然回神,错愕的别过头看他,终于意识到什么,她忍不住制止:“陈池驭,你松开。”偏偏力道抵不过,陈池驭拉着她的手垂眸,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女孩纤细葱白的无名指上,黑色细圈纹身刺眼。没遮住的地方是白色的旧疤。已经痛到极致的心脏还会继续窒息,陈池驭扯了下嘴角,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地方,喉咙被砂砾硌的发哑失声。半响,很轻的一句:“你说谎了。”更熟练的重新开口,他重复,语气也加重:“沈惊瓷,你说谎了。”陈池驭掀起眼,他的眼尾被酒精逼得泛红,心脏某个地方嗖的一疼,沈惊瓷抑住颤抖。那夜下雨,有人说了谎。可他做了一场梦,这么多年,还是在盼望着结局成真。沈惊瓷一句话也说不出,耳边混沌,只记得一个台上的驻场嘴里哼着ifyou,ifyou。指上忽然落下一道温热的触感,电流般的感觉传遍全身,瞳孔放大,他的声音沙哑难耐。音乐声消失,男人声线终于清晰。“沈惊瓷,爱我吧。”肋骨上的伤口阵阵发疼,一向意气风发的男人弯了腰的喃喃道:“我们再赌一次。”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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