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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何时,一片乌云飘来,掩了月色,月光立刻暗了下去,仅剩的几点微乎其微的光,似乎不知何时就要彻底消散一般。那个兔子形状的糖人被他放在笔筒里,映着烛光,显得分外可爱。沈扶将它拿了起来,放在面前打量着。夏日气温高,糖人已经融化了些许,也不知道还能放几日,或许再过几天,这个糖人就要彻底融化了。最终,沈扶将那没写完的折子放在油灯旁袭燃,然后扔进了一旁的铜篓里。他不想再写了。这些日子以来,请奏立后的折子本就已经多如雪花。即便少了他一个,又能如何。数日过后,朝中关于立后的声音果然盖过了册封太子的声音,甚至,还有胆子大的官员,竟然邀请圣上去他家里坐客,以便见一见正待字闺中的女儿。段明烛将那些堆成小山一样高的折子一本一本地看完(实际上只看了看是谁写的),直到看完最后一本,都没见着沈扶的折子。又问了问韩卓,除了这些,内阁有没有送来别的折子,韩卓说没有了,只有这些。段明烛牵了牵唇角,显然对此十分满意。他心里有个沈扶,本就不想立后,而沈扶未曾上疏请奏立后,会是跟他同样的想法吗?段明烛从来不敢奢望沈扶也会心悦于他。从前,他那样羡慕段明煜,只因为沈扶总是那么在意他,关怀他。但是,沈扶也曾经说过,他愿意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两人若是能够一直这般维持现状,君臣也好,师生也罢,他都是愿意的。但一想到将来先生会娶妻,他会立后,那他是无法接受的。若是两人能够再进一步……段明烛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夏日清风徐来,院子里的池塘中,一对鸳鸯藏在莲叶之间,正在交颈寻欢。旁边的荷花摇摇晃晃,一片花瓣缓缓飘落,水面泛起阵阵涟漪。鸳鸯似乎被惊到了一般,却没有分开,而是游入了莲花深处,在石桥和莲叶的遮蔽下,再也寻不到身影。绮兰殿中,有一人正站在桌边,执笔作画。白色宣纸铺满了整个桌案,宣纸上,粉色莲花盛放,蜻蜓立于莲蓬上,仿佛随时振翅欲飞。只是莲花画得再好,相比执笔之人,都黯然失色了。“娘娘妙手丹青,这莲花真是惟妙惟肖。”站在一旁伺候笔墨的宫女翠儿不由夸赞道。林靖瑶垂着眸,抬头间,发髻上的步摇轻轻摇晃:“不过随意两笔,打发时间罢了。”“娘娘又在妄自菲薄了,这样的画技,怎么可能只是随意两笔呢?”“待在这深宫,也没什么别的可做的了。”林靖瑶叹道。“娘娘许久没有跳舞或是弹琴了。”翠儿想了想,说,“娘娘博学多才,会的可多着呢。”林靖瑶无奈笑笑:“跳舞便罢了,都十年没跳过了。”林靖瑶是舞姬出身,当年也称得上是教坊司的头牌。端午节的宫宴上一舞倾城,不少出席的公侯王爷都看上了她,最后却被彼时还是太子的延熹帝纳入了东宫。只不过,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往事如风,如今也该烟消云散了。翠儿想了想,又说道:“前些日子,奴婢听了些关于陛下的事情呢,奴婢说来给娘娘听,可好?”闻言,林靖瑶眸光微动,片刻过后却道:“朝堂上的事情不要多嘴,免得给陛下惹什么麻烦。”“不是朝政之事。”翠儿小声说,“奴婢听闻,陛下要选秀女,准备册立皇后呢。”林靖瑶凤目微抬,将笔放回笔搁上。“当真如此?”
翠儿用力点了点头。“奴婢听说,朝中不少大人想把自家未出阁的女儿送入宫里来呢。”林靖瑶怔了片刻,眸中似喜似悲,须臾方才释怀般一笑。“也好,也好。陛下二十岁了,一转眼,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翠儿绞尽脑汁想到了这个可能会让主子开心一些的话题,如今却见主子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娘娘,等到陛下大婚,定然会举办婚宴,太后说什么也不能不让您出席。到时候,娘娘就可以见到陛下了。”见到他……林靖瑶垂下眉眼,望着那跃然纸上的莲花,轻声说。“如此,甚好。”--------------------没想到吧~最后沈老师还是没有上疏,他摆烂了2333情难言(九)酉时刚过,沈扶还在翰林院值房里看公文,一名书吏走了进来,躬身一礼:“大人,养心殿派人传话来了,称陛下要见您。”沈扶放下了笔,“知道了,下去罢。”“是。”看看外面天色,也到了散值的点了。沈扶站起身来,理了理官袍,准备前去养心殿。段明烛总是这样,到了散值的时间,要么亲自来一趟翰林院,要么传他去养心殿,搞得他像是仍在当值。晟朝文官每日当值四个时辰,他却得多拿出些时间陪着那位陛下。养心殿的书房里,沈扶敛衽行礼:“臣沈扶见过陛下。”“先生快起。”段明烛扬了扬唇角,显然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沈扶起身,问:“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所为何事?”“上个月西越那边进贡了些荔枝,长公主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今天刚送到。”段明烛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朕把大半都分下去了,还剩下一些,专门给先生留的。”西越是大晟西南方的一个边陲小国,与大晟岭南一带接壤。那边地处山区,常年潮湿多雨,气候温热,盛产荔枝。长平长公主段云岫是段明烛一母同胞的姐姐,如今领岭南总督一职,带兵驻守在岭南。沈扶闻言,却皱起了眉:“陛下在臣散值之后将臣召来养心殿,就是为了品尝荔枝?”“怎么啦,不行吗?”段明烛看他这样的反应,有些不高兴了,“朕可是只召见了先生一人!”沈扶知道他惯会强词夺理,也不想跟他理论。“那朕总不能在你当值的时候叫你过来。”段明烛噘了噘嘴,“反正先生回府也没什么要事。”韩卓已经把荔枝洗好,放在冰上端了上来,段明烛马上来了兴致,挑了一颗最大的剥好了皮,递到沈扶唇边。“快尝尝。”沈扶垂眼看看那荔枝,抽了抽唇角,避开了。“不劳陛下费心,臣自己剥。”“朕已经洗过手了。”段明烛又不高兴了。沈扶瞧着他一幅要是不吃就誓不罢休的样子,实在不想为了一件小事而多生事端,于是将那颗晶莹剔透的荔枝接了过去,抬起手,用袖子挡了脸,继而将荔枝填入口中,咬了一下后汁液四溢,果然香甜可口,不愧是西越的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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