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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娘屋里的两个婆子听着欢喜,拿了五百文出来让厨房里添菜,请她们吃酒。还道:&ldo;终是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天。&rdo;听在辛、唐两位妈妈耳朵里,全不是个滋味。两人知道冬青陪着十一娘在绣屏风,不敢去找,拉了两个小丫鬟说事:&ldo;说的是初一、十五去请个安,可你想想,接这屏风的时候已过了初一,只在十五去给大太太请了安。等到下个初一,又是新年,大家都要去给大太太请安的,这就吃了一次亏,等到十五元宵,又是个阖家欢聚的,这就又吃了一次亏……这样一次两次,等到能天天晨昏定省的时候,只怕那屏风早就绣完了。&rdo;秋菊也急,苦着脸:&ldo;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让小姐丢了那屏风不管不成!你也不看看,小姐每年晚上绣到亥初才歇下,寅末就起来。哪里有功夫啊!&rdo;竺香生母早逝,父亲继弦。虽然继母不曾打骂她,却从来也没给过一个好脸色给她看。要不是她生母曾经和五姨娘一起在大太太屋里服侍过,五姨娘念旧情,她纵然有机会进府当差,也不可能分到小姐屋里,还拿三等丫鬟的月例。看到大家都很担心,沉默寡言的她不由安慰大家:&ldo;姐姐和妈妈们别急。大太太只让给五小姐和我们十一小姐做了衣裳,这样看来,还是我们小姐在大太太面前更有体面。&rdo;正好琥珀来找秋菊,让她去提食盒,听了竺香这番话,不由暗暗点头,索性不做声,看她们都说些什么。&ldo;大太太不是说,快过年了,家里的事多。等忙过了年关,再做十小姐和十二小姐的衣裳吗?&rdo;辛妈妈咕噜道,&ldo;这是什么体面?&rdo;&ldo;妈妈糊涂了!&rdo;秋菊已回过神来,满脸是笑地解释,&ldo;我们家小姐能越过十小姐先做衣裳,说不定,这就是大太太在补偿我们小姐这些日子的辛苦给的体面呢!妈妈们以后别听那几个婆子嚼舌头。&rdo;辛妈妈和唐妈妈都觉得秋菊两人说的有道理,不住地点头:&ldo;难怪小姐让我们少和别人说话,少和别人来往,想来是早就算到了会有这样的事。&rdo;琥珀正听得入迷,突然有人在她身后高声喊道:&ldo;琥珀姑娘!&rdo;她回头,就看见一个面目清秀的三旬妇人带了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两人的手上,还各捧了一个靓蓝色粗布包袱。想到自己刚才偷听被这两人看见了,琥珀羞得满脸通红,快步迎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才高声笑道:&ldo;刘家嫂子,含笑姐,您们怎么来了!&rdo;&ldo;我们来给十一小姐送做好的春裳。&rdo;那妇人笑道,&ldo;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了琥珀姑娘,这可太好了。&rdo;琥珀忙帮着刘家嫂子和含笑撩了帘子:&ldo;还劳烦两位亲自送来。&rdo;&ldo;我们也是奉了大太太之命。&rdo;刘家嫂子和含笑进了屋,将包袱放在了屋子正中的圆桌上,&ldo;说是让我亲自交到姑娘手里。&rdo;琥珀忙给刘家嫂子和含笑斟茶。刘家嫂子拦了她:&ldo;不用了。我手里还有大把的活计要做,实在是不能得闲。等过几日闲了,再来看十一小姐就是。&rdo;说着,竟然执意要走。滨菊正坐在c黄上清理平时攒下来的花样,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帮着琥珀留客。刘家嫂子看她们留的真诚,又想到包袱里的衣裳,笑了笑,道:&ldo;不瞒两位姑娘说,我正在给谆哥做衣裳──和你们小姐一样,耽搁不起!&rdo;既然耽搁不起,那还亲自来送衣裳!两人心里都觉得有些奇怪,又见刘家嫂子留不住,只得送她们出了绿筠楼。回到屋里,打开包袱一看,琥珀和冬青都怔住了。如桃花般轻柔的醉仙颜,如雨过天晴般清澈的天水碧,如皓月般皎洁的玉带白,还有似白而红的海天霞色……无一不是只在大太太身上见过的稀罕料子。两人面面相觑,抖开了放在最上面的一件葱绿色褙子。对襟,平袖,膝长,收腰,冰梅纹暗花,衣缘饰月季花蝶纹织金绦边,胸前钉三颗白玉扣。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样的新式的样子,这样精致的工艺,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琥珀像拿着个烫手的山芋般,忙把散开的包袱重新系起来:&ldo;快,放到小姐的箱笼里去。&rdo;滨菊的脸色也有些白。小姐曾经说过。枪打出头鸟。想不被人打,最好不做那出头的鸟。这件衣裳要是穿出去了,只怕就不是出头鸟,是开屏的孔雀了。她忙捧了另一个包袱,和琥珀一起进了卧房。&ldo;你们这是怎么了?&rdo;冬青坐在十一娘身边帮着十一娘把细如发丝的丝线再一分为二,而十一娘飞针走线,头也没抬一下。滨菊把手中的褙子抖给冬青看:&ldo;这是刚才刘家嫂子送来的,说是新做的春裳。&rdo;&ldo;怎么会这样?&rdo;冬青的声音有些发颤。十一娘闻言不由抬起头来。看见那件褙子,她也怔住。琥珀就上前几步,在十一娘耳边把刚才刘家嫂子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十一娘。十一娘听了沉默半晌,起身道:&ldo;我试试,看这春裳合身不合身。&rdo;琥珀忙上前帮十一娘脱了小袄,穿着绫衣把那褙子套在了身上。白色的窄袖绫衣,鹅黄色的挑线裙子,葱绿色的褙子,月季花蝶纹绦边飞扬的织金让这素净的颜色更添了几份鲜亮。十一娘站在镜台前,摸着胸前的白玉扣长叹一口气:&ldo;你们说,我的脸色是不是比以前差了不少?&rdo;冬青和滨菊怔住,仔细地打量着十一娘的脸。琥珀却笑道:&ldo;要不,您用点胡粉。据说,这是宫里的东西,市面上十两银子一盒。我们大太太就是用的这种粉。&rdo;十一娘黝黑的眸子闪了闪,又道:&ldo;要不,我剪个齐刘海吧?&rdo;琥珀又笑道:&ldo;大太太最不喜欢有人剪齐刘海的,说是把个脸挡了一大半不说,还显得畏畏缩缩的。听说以前五小姐最喜欢剪齐刘海,大太太让人做了倒梳给五小姐用。&rdo;十一娘笑了笑,脱了褙子让琥珀收起来:&ldo;这既然是春裳,当然要在春季的时候穿。&rdo;……离春季虽然有些日子,但春节很快就到了。扫尘、祭灶王、祭祖、守岁、拜年……十一娘只在守岁的那天晚上去吃了个团圆饭,初一一大早去给大太太拜了个年,其余的时候都在屋里绣屏风,春节的热闹与喧嚣自然也就与她无关。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罗家和往年一样,晚饭的时候吃了汤圆,留了各处守夜的婆子和护院的,各屋的丫鬟、媳妇子都放了。秋菊也跟着杜薇她们走百病。只是回来的时候腰间多了一个荷包。十一娘把荷包里简师傅绣的那幅百寿图拿出来摊在桌上,又望了望绣架上那幅自己只完成了一半的作品,轻轻叹了一口气。&ldo;小姐,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绣下去?&rdo;冬青有些犹豫地道。&ldo;当然要继续绣下去。&rdo;十一娘笑道,&ldo;虽然我不管是绣技还是速度与简师傅相比都相形见拙,可你发现了没有,我现在绣出来的&lso;寿&rso;字相比刚开始绣出来的&lso;寿&rso;字是不是有了很大的提高?&rdo;冬青掌了灯,仔细看了半晌,点头道:&ldo;是与以前不同些,感觉您针角比以前更平整细密了……&rdo;十一娘点头笑道:&ldo;所以说,这也是磨练绣技的机会!&rdo;冬青笑了笑,道:&ldo;那小姐今天早点睡吧──有了简师傅帮着绣的这幅百寿图,您到时候也有交差的东西。&rdo;这段时候日日夜夜盯在寸尺见方的地方,眼睛都有些痛起来。难怪好些绣娘年过三旬眼睛就瞎了,这真是一碗吃青春饭的差事。像简师傅那样,专门到富贵人家传授绣艺,虽然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但对绣艺的要求也十分高……十一娘思忖着,笑道:&ldo;今天就早点睡吧,好歹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别人出去狂欢,我们也给自己放个假吧!&rdo;冬青掩嘴而笑,安排竺香值夜,亲自服侍十一娘歇下,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琥珀来了以后,冬青和滨菊把临窗的那间屋子让给了她,琥珀也曾谦让,可冬青和滨菊一来是习惯住在了一起,二来是对琥珀还有几份戒心,执意推辞,和秋菊、竺香挤在一起。她进门的时候,滨菊和秋菊两个人都没有睡,正窝在滨菊的c黄上看她攒的花样子,讨论着明年春裳在挑线裙上绣什么样的襕边好看。看见冬青进来,秋菊立刻机敏地跳下c黄迎了上去:&ldo;小姐歇下了!&rdo;冬青点了点头。秋菊给她打了洗脸水:&ldo;简师傅送了什么东西给小姐?&rdo;冬青笑道:&ldo;就是写了封信来问候小姐一声。&rdo;秋菊眼露艳羡:&ldo;小姐和简师傅的关系真好!&rdo;&ldo;那是自然。&rdo;冬青笑道,&ldo;要不然,跟她学艺的人这么多,怎么就只把&lso;双面绣&rso;的绝技传给了我们小姐呢!&rdo;秋菊点头,道:&ldo;冬青姐,你说,要是我好好服侍小姐,让她把这绝技也传给我,小姐会不会答应?&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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