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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这话说的,铁牛,我家就我这么一个劳动力,你家除了你妈,那全是劳动力,我家还能比你家过得好?”叹了口气,李金库又抱怨:“你别看你柱子弟是个傻子,可能吃啊!成天除了睡就是吃,家里这点口粮他就得吃一半去,要不是还指着他给我传宗接代,就他这能吃样,养头猪也不养他啊!?”“咳咳……”白玉凤一阵猛咳,就算是知道这是在搪塞侄子呢,可也没有把自己儿子比成猪的,要不是李铁牛还在这儿,白玉凤真要过去掐一顿了。咳嗽了咳嗽了,可到底心不甘,白玉凤就“嗷唠”一嗓子吼李留弟:“还不去洗衣服,等着谁洗啊?”李留弟呶了下嘴,没动:“桶不是掉井里了吗?啊,铁牛哥,帮我把桶捞上来呗!都说你人老好了,要不是老帮着知青姐姐们干活,孙燕姐哪儿知道你人那么好呢!”李铁牛的眼角直抽,盯了李留弟一眼,他还真不好说不想帮忙,只能讪讪道:“留弟是长大了,这说话都会拐着弯说了哈……”李留弟笑眯眼,不吭声。白玉凤也直接:“正好啊,铁牛,帮着二婶把缸里挑满水呗!你看你二叔见天的不着家,把生产队当成家似的,你弟又是那样……”暗暗咬牙,李铁牛也只能呵呵笑:“成,二婶,我先挑水。二叔啊,一会儿咱们再说。”李留弟领着李铁牛出屋了,白玉凤立刻就尖着嗓子低叫:“李金库,我可跟你说了,儿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生的,你要嫌,有本事就把他领到河边淹死了去啊!看看到底没了后是谁哭……”李金库气得脸色发青:“你嚷嚷个啥?我就说那么一句,你就这么着,咋的?你想借铁牛钱啊?”“我没那闲钱,有那钱还留着给我儿子娶媳妇呢!”白玉凤气哼哼的,白了李金库一眼。李金库头一扭,表示懒得理她,那头低头写作业的李玉华却忽然抬起头看过来:“妈……”“干啥?”白玉凤没个好声气,等反应过来是李玉华喊她,忙又放柔了声音:“咋了?有啥事啊?是不是没吃饱?”李玉华抿了抿嘴唇,到底还是露了个怯怯的笑:“我就是想说,那个啥……我哥娶媳妇,那不现成的吗?我姐就能当他媳妇啊!”“瞎说啥呢?”李金库先出声呵斥:“小孩家家的,知道啥媳妇不媳妇的?”李玉华像是被吓到似的,缩了缩脖子:“我、我就是听老师说的,说以前还有童养媳呢!那我姐可不就是在咱家白养的?”“尽瞎说,那是啥时候的事儿了?没解放时的事儿,这会儿哪儿还有啥童养媳啊?那都是剥削阶级做的坏事……”李金库说得挺气愤,白玉凤却是动了心思:“童养媳啊?你狠叨小华干啥呀?我看她说的就挺有理,那咱们就白养留弟这么多年啊?吃咱们的喝咱们的,可不就得让她还咱们点好处?”皱起眉,李金库训道:“你快小点声吧,让人听着成啥了?你……”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尖叫:“这是干啥呢?”顾不得再说了,李金库忙喊:“还不快点出去看看,大嫂过来了,不知道又得闹成啥样儿呢!”“闹?有啥闹的?不就是让他儿子挑挑水嘛,有啥大不了的?咋的,你个当叔的还支使不了侄儿啊?有那工夫给那群小妖精干活,帮我挑个水还有啥了……”白玉凤站起身,还打扫了下衣摆腿上的灰,才走出屋去。李金库叹了口气,又点了根烟,也不往外头去。老娘们的事儿,他一大男人不跟着掺和。李玉华瞅着李金库不动地方,撇了撇嘴角,抬了抬屁股,却到底还是又坐正了身子低头写作业,只当听不到外头王桂花的叫骂声。“真是不是你儿子不知道心疼是吧?我自己个都心疼儿子下地累,从来都不让他干啥活,你倒好,我儿子才来你家多大会儿啊你就让他挑水!白玉凤,你这心都长歪了啊!”还礼要说兄弟俩就紧挨着住,那是亲近,可妯娌两个,那就不好说了,至少白玉凤和王桂花这个嫂子那是两天不掐架,三天早早地就得吵上几句。对付外人时还算是个帮手,可互相对付时那也是从没嘴笨手软了过。王桂花嚷嚷的声儿大,白玉凤也不含糊,眼角一挑,笑道:“大嫂啊,你说说铁牛那么壮的体格,就帮我挑个水能咋的了?怎么着,你看不惯他帮我这个婶子,还想看他去帮着那群小妖精干活儿啊?”别看没谁当着女知青的面叫,可在背后里小妖精小妖精的,一群农村妇女可没少叫,一听白玉凤说这话,王桂花就知道说的是谁。要说她是不愿意儿子帮着白玉凤干活,可要帮着那群小妖精干活,她更不愿意了,可这时候不能认熊啊,眉毛一掀,王桂花哼道:“瞧你那满脸绉子,你倒想让人帮你干活呢,也得有人啊!真有那本事,你也去外头招两汉子来帮你干活呀!使唤别人儿子算什么能耐啊?”白玉凤一下就乐了:“嫂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让别人听着,还当咱妯娌两个多不正经呢!我说嫂子,你这么大气性,等铁牛媳妇进了门,你可咋受啊?怕是你儿媳妇就是让铁牛给盛个饭倒个水,你都得气个半死吧?!这日子——啧啧……”吵架那得也有技术,今天白玉凤的技能满点,句句刺中王桂花的心窝子,狠狠瞪了眼白玉凤,王桂花扯着嗓子骂:“你倒是想生儿媳妇的气了,也得你儿子能给你娶啊!”这句话一说出来,白玉凤脸上的笑立刻就消了。要说她刚才是戳王桂花心窝,那这会王桂花就是直接戳中她的死穴了,再不能轻松自如地掐着玩,白玉凤一跳三丈高,高着嗓子直接开骂王桂花八辈祖宗。这样的骂架,王桂花不怕,一叉腰,骂得比白玉凤还大声。原本还想着快点挑完水好和李金库说借钱事的李铁牛是彻底绝望了,放下扁担,过去拉了自己妈,他好说歹说总算是把王桂花拉回了家,却也再不好意思转回来商量借钱的事。且不说李铁牛在家抱怨自己妈,只说这头白玉凤阴着脸,一眼扫去,阴沉沉地盯着抱了大木盆出来的李留弟,脑门上青筋仍是一跳跳的。倒了八辈子血霉,和王桂花那泼妇做妯娌,老天爷咋不打道雷把那泼妇劈死——还说我拴柱……目光微凝,白玉凤盯着李留弟,忽然就想起了刚才自己个闺女说的那话。小孩说者无意,可她这个大人却是禁不住要多想。拴柱那样儿,以后找媳妇是难,哪家好好的大姑娘乐意嫁给拴柱那样的啊?可要是留弟,打小就一块堆长大的……“留弟啊……”李留弟打了个冷战,抬头看着脸上带笑的白玉凤,心里头发颤。白玉凤这人,要真想讨好谁那也能拉下脸,可是对她,那就从没有过好声气,别说她这声叫得明显有问题,就是真叫得亲切十足,李留弟也只当那是夜猫子嚎丧。“啥事?”李留弟粗声问,身体很明显地绷紧了,自然露出防御的姿态。一看她这样,原本还想装得和蔼可亲的白玉凤一下就火了:“啥啥事?好好洗衣服,看要是洗不干净的……”嘴角一撇,白玉凤甩手走了。李留弟眨眨眼,低了头狠狠地在搓衣板上洗衣裳,却总觉得背后毛扎扎的,分明白玉凤就是在一直看她。到底是为啥?难道是因为李铁牛说的那些话?归根到底,还是孙燕的事,刚才在知青点,她就说啥丢东西……咬着唇,狠狠把手里的衣服砸进盆里,溅起的水花扑在脸上,凉冰冰的。已经九月底,天越来越冷了,可天再冷总都比不过心寒。今天这顿打是逃过去了,可谁知道哪天又因为啥事身上又挨条帚疙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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