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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立政殿,倏然安静,只有静若夜莲的女子,轻轻靠在男子胸前,恬淡安适,男子圈紧她的手,微微颤抖,女子伸手握住,仍给他安慰的笑容:“人终归逃不过命数,早晚都是一样!”
李世民依旧不语,只是贴着她的发,屏住呼吸,不愿一丝一点搅乱无忧的声音,无忧理一理略有散乱的发丝,安然道:“现在的我……定是憔悴多了?”
李世民心中倏然抽痛,一声悲叹再无些许掩饰,哽咽道:“没……没有!我的无忧……永远……永远都是……那……那夜空安然的皎月,菂心洁色、令灿星相捧,永不……永不离弃!”
永不离弃!
无忧涩然一笑:“该聚该散,聚散如戏,人总是要分开的,越分……越远……”
言及痛处,眼神不禁暗暗失落,李世民望着她,忍痛收敛住眼中伤悲,轻轻放无忧靠好在床边,转身走至梳妆台前,鎏金妆盒雕刻牡丹盛放图,曾是女子多么钟爱的一种,如今已是退了颜色……
无忧微微转目,无力凝看他慢慢走来,脸上带着凄然的一丝苦笑,慢声道:“前些天,去向若眉学了描妆,也不知……也不知行不行!”
声音渐弱,默默低下头去,掩饰不能自已的痛苦,无忧淡白嘴唇轻轻抖动,噙着水雾的眼,分外晶莹透彻:“一定……不行的,你那么笨手笨脚!”
伴有咽噎的玩笑话,依然无力虚弱,李世民淡笑,抬眼道:“那……就试试看!”
雕花妆盒轻放在床榻边侧,打开,明亮的铜镜面,迷晃无忧的眼睛,李世民手捏青黑色眉笔,略抬起无忧秀脸,一笔一笔描画出远山烟翠眉,青黛含着情意深重……
无忧淡淡微笑,不禁怅然泪下:“古说画眉之乐、画眉之乐,这乐在何处呢?”
李世民轻轻拭去她眼角泪水,却禁不住自己眼眶的酸涩:“乐在……其中啊!”
说着,放下描眉的笔,将细细铅粉小心敷在无忧透白的面容上,仅薄薄一层,凝膏雪脂,涂抹均匀,挑一些鹅黄在手心上,染在发眉之间,冷胭色霜丹,晕散在清唇上,愈加显得艳丽如初,怎看得出病中的恹恹……
李世民眼前一阵迷茫,遥记得当年初次踏入她的闺房,也是听说她身体不适,见到她时,虽虚弱,却全没有病中的憔悴,多希望如今一切,亦如当年一般,明日,她仍能陪着自己,溜马、赏花……
即使,是阴郁的天气,即使,是下着雨的一处凉亭……
想着,心中不免更添酸涩,手上一抖,捏起的白色羽毛细织的纯色花钿、轻轻飘落在无忧粉白衣衫上……
那……是他最爱的颜色!
无忧低眼看去,那飘零的羽毛花钿,便似她这轻飘的一生,虽华贵,却也不过是命运中的小小羽毛,随风左右而已……
无忧凄然一笑,捻起纯白色羽毛织花,李世民伸手接过,轻轻贴在她眉心中间,织花上一点碎珠晶莹闪烁……
她的眉间,终于不再有忧愁缠绕,终于不再只端持着皇后的矜重沉稳,有的,只是淡淡的伤、和浓浓化不开的难舍……
这人间,她深爱的男子,定会伤心不绝,她可爱的孩子,定会对她的离去措手不及……
承乾的自卑冷漠、青雀的骄然自傲、丽质、城阳、雉奴和兕子,还有幼小的新城……
无忧抬起手,抚在尽力遮掩伤悲的男子脸颊,指尖冰凉无温:“二哥……”
作为皇后,久违的一个称呼,两人抬眼互视,眼眸中尽是往事前尘的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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