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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郎在水中双腿用力一蹬,借力扭转身体,竟是一个倒空翻跃出水面半米高,接连来回数次翻转腾空,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月光下,身姿柔韧宛若蛟龙出水。上了岸,周大郎涮洗完脱下来的脏衣服,换上清爽干净的外袍,回了家。次日,周大郎起身洗漱,以往除了周二郎穷讲究每天早晚用柳条儿刷牙,一家人都是随便用清水漱漱口,没人特意去刷什么牙,现在却全都开始向周二郎看齐,男女老少都用柳条认真刷牙。起因是周老爷子发现自家小孙子每天都跟那儿认真洗他那小白牙,又想到自家二郎白到泛光的牙齿,突然就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这要二郎以后真做了官,他们一家人张嘴一说话,一口牙齿可就露了怯,到时候岂不是给儿子丢面子,让人家瞧不起二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老头儿雷厉风行,立即下令,家里每个人都要刷牙,一天两遍!这是周家的家规,必须遵守!吃过早饭,周大郎要去上工,周老太太叫住他,“大郎,你过来一下。”周大郎跟随老太太进屋,老太太塞给他一块儿奇奇怪怪的纱布,周大郎不解地看了老娘一眼,不明白娘这是何意?老太太抿嘴儿笑,又拽过那纱布拎起两侧的挂耳,示意周大郎弯下腰,周大郎很聪明,几乎立即就领会了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了,弯下身子,让老太太帮他戴上。却听老太太道,“你啊,没白疼钰哥儿,钰哥儿央俺给你弄的,说是石头灰进到你鼻子嘴巴里怪难受,叫俺给缝个能挡住口鼻的东西,这挂到耳朵上的法子还是他想出来的法子哩。”周大郎心间一片柔软。庄子东头儿周老六家。此时周秀菊姑娘正使出千金坠的功夫,死死抱住她爹的脚腕子,又哭又闹不准他爹出门去找媒婆。“爹呀,打死俺也不嫁给周大郎那傻汉。”周老六来气,“你倒说说,人家大郎哪里傻了?”周秀菊气鼓鼓,“跟周二郎一比就傻。”“我看闺女你才是真傻,嫁给周二郎那样儿的你得天天伺候他,还得看他满不满意;大郎就不同了,娶个媳妇儿不容易,把你当心肝儿宝贝疼,你说说那个划算?”周秀菊抬起头溜了他爹一眼,:“爹,要不你找媒婆商量商量,把俺许给周二郎做妾咋样,俺不占周大郎便宜,你就让俺吃点儿亏伺候周二郎呗。”“你……我——”周老六气得不知道说啥好,真想一巴掌打醒傻闺女。统共仨闺女,一个比一个脑子不清醒,大妮儿非得嫁穷小子,二妮儿攀高枝儿伺候婆家一大家子还被人瞧不起,如今这小的比俩大的更让人着急。周老六叹口气,蹲下身子,语重心长道,“妮儿啊,你听爹一句话,这俗话说得好,啥锅配啥盖儿,你跟周二郎站一块儿就跟那黑白无常似的,他不搭呀。”周秀菊委屈抹眼泪儿“还不都是爹你造的孽,大姐、二姐,就连小弟都随俺娘长得白,就俺倒霉随了你,俺不管,俺就稀罕周二郎那样儿的,不嫁周二郎也成,你给俺找个像他那样儿的,反正俺不嫁周大郎!”周老六见闺女油盐不进,气性也上来了,老大老二没后悔药吃,这老三的婚事儿说啥自己也得替她做主。不管闺女哭闹,直接给锁屋里,让婆娘看着,自己一甩袖子直接去了村里媒婆家。恨他就恨他,早晚会明白他这当爹的一片苦心。周老六找媒婆前来说合,周家人喜不自胜,只这喜悦还没持续半天,就高兴不起来了。周秀菊不管不顾在家里闹上吊,说她死也不嫁周大郎,这么个大事件,一下惊动了整个周家庄。最难受莫过于周家人,秀菊这一闹,叫自家大郎情何以堪。这人就跟物件儿一个样,越有人抢越是香饽饽,越没人要就越没人要。周大郎表现得比所有人都平静。娘子?曾经——情窦初开时,那种毫无来由的羞涩念头时常会涌上心来,让他想象着将来会拥着什么样的娘子睡觉生娃娃。
只是,事与愿违。一次次被人嫌弃,他麻了,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人活着到底是在期盼些什么发生。直到听钰哥儿讲完那一个个热血的故事,他想开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去做自己想做之事,活成自己想成为之人,何须在意他人评头论足!……傍晚,斜阳西下,极尽温柔的橙色暖光覆盖了半个大青山,小青河边儿,垂柳依依,一小童站在河边儿弯着身子,用力掷出一块小石头,石头迅速掠过水面,连跳两下后,扑通!沉入水中。“大伯,快看,我成功了!”周锦钰开心地冲周大郎喊,黑亮的眼睛灿灿发光。周大郎蹲下身子,鼓励似得摸摸他小脑瓜儿,将一粒大小形状都适合打水漂的小石头递到他手上,又调整他的站姿,胳膊抬起的高度,以及出手的角度,进行战术指导。周二郎误打误撞给自己找了个赚钱的门路,虽说赚的不太多,可回家的路费足足够用,这次没等到一个月,第二个旬假就风尘仆仆赶了回来。在镇上找不到顺路车,只好走路回来,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前赶回来,这样能在家里多呆一晚上。一到村口桥边儿,就看到大哥正带着钰哥儿玩耍。周二郎想给儿子个惊喜,悄没声下了桥,借着河堤上柳枝的遮挡,蹑手蹑脚摸过去。周大郎听到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猛地回过头,却见周二郎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冲他摇头,周大郎会意,无声笑了笑,轻悄悄退到一边儿。周锦钰这会儿全部注意力都在打水漂上,玩儿这个就跟打游戏一样,总想挑战更高难度,他就不信今天打不出三个水花来。架势扎足,正蓄力待发,忽地被人从身后抱住,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握住了他的小手——周锦钰吓一大跳,下意识回过头,鼻尖儿差点儿撞上周二郎放大的俊脸。“周——爹?”一段时间没见,有点儿代入不适应,他差点儿脱口而出“周二郎”。周二郎点点头,一手揽住他身体,一手扶住他手腕儿,带动着他的手,将手中小石子抛了出去。一条长长的抛物线,四个完美的连跳!“乖,看到没,你哪里都没有做错,大伯指导得很好。你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相信自己,出手的时候不够坚决,记住爹的话,不要过分关注结果,既出手,就要稳、准、狠!”周二郎说着话,低头挑捡了一块儿合适的小石头递到儿子手上,“嗯,再试试看?”周二郎一针见血点出儿子的毛病,周锦钰抛开杂念尝试着又试了几次,果然有效果,在第三次的尝试的时候终于突破了自己的纪录,一连打出三个水花儿。周二郎见儿子额头鼻尖儿上冒出许多白绒绒的细汗珠,怕他累着,不敢再让继续耍,从衣襟里掏出帕子给擦干汗,又抓着他的小手在河里清洗。手洗干净了,周二郎这才从身上褡裢里掏出一小包松子糖,拣出一块儿给儿子,又拾了一块儿递给旁边儿大哥。周大郎摆手不接,他一个大人吃孩子的糖做啥。周二郎骨子里是个霸道性子,我给你的,你就得要,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强人所难”他最是拿手,不要说周大郎,就是周凤英也得听他的。废话不多说,直接上前一步,把松子糖塞到了大哥嘴巴里,周大郎无法,只好接住。周二郎一笑,温声道:“大哥,这是南州府百年老店做的松子糖,弟弟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买到,你尝尝。”周大郎爱惜地含进嘴里,甜意一丝一丝的漫上来,在心口处沁着。周锦钰被周二郎抱在怀里,想起前世的父亲每次出差回来也都会给他带玩具,带各种零食。只不过那样的日子太短了,短得像是一场模模糊糊的梦。周二郎和记忆中那个慈爱的身影渐渐重合在一起,周锦钰放任自己像个真正的孩童一样,搂住了周二郎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父亲的温度。周二郎察觉到儿子的亲近依赖,忍不住有些惊喜,看来上次请假在家陪了娃半个月,钰哥儿开始喜欢他这个爹了呢。周二郎语调轻扬,笑道:“大哥,咱们钰哥儿这段时间长了点儿肉呢,气色也看着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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