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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热的温度很快磨光了凌可的耐心,使他有些莫名地沮丧。
哎,就算等到了戚枫又能如何?顶多相互问一句“考得怎么样”,他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也许今天分开以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思及此,凌可甩了甩头,转身离去。
晚饭时,凌可和父母汇报了考级情况,又好奇道:“爸,妈,什么是‘宾利’?”
凌母搛了块肉到他碗里,道:“是一款名牌车……你哪里听来的?”
凌可扒了口饭,道:“今天考级,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生是坐宾利车来的。”
凌父推了推眼镜,平静道:“哦,那家里应该很有钱吧,宾利车可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
凌可“哦”了一声,又说:“那个人是在‘德音国际’上学,你们知道那个学校吗?”
凌母与凌父对视了一眼,德音国际是当地一所知名的私立学校,因常年有学生被海外名校录取而登报登电视,他们自然听过。
凌母看向凌可,率先道:“听说那里的学费要十多万一年哦,相当于我们家大半年的收入了呢,就算你想去,负担也太大了。”
凌可:“……”他也没说想去啊。
接着凌父道:“小可,这个社会的资源分配本来就不平均,有些人出生条件好,有些人出身条件差,我们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你成绩优秀,爸妈还培养你学了钢琴,已经比很多人都好了,所以你也用不着自卑……”
凌可越听越懵,什么跟什么啊,谁自卑了。
可凌父的话还在继续,唐僧念经似的,嘀嘀咕咕,不绝于耳。
凌可听到后头实在不耐烦了,急急地吃了饭就把碗筷一搁,道:“我回房间了。”
关上房门,凌可往床上一躺,慢慢平静下来,眼前再次浮现出戚枫的模样。
他想起对方凑过来的笑脸,说“少谦虚了”时挑眉坏笑的样子,翻阅曲谱时下垂的自然带卷的长睫毛,和那双漂亮的手。
他还想起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和那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骄矜气质,让他莫名有种低人一截的错觉——但又无比向往。
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接触过像戚枫这么、这么……
他的字词库里没有更高级的形容词了,所以,还是用“酷”来形容吧。
跟那人比起来,自己和身边的小伙伴们就像是一群扎堆的煤球。
现在他知道了这种差距来自哪里。
来自音乐学院门口路人的态度上,来自凌父嘀嘀咕咕的语气上。
他才十三岁,原本不需要去思考社会阶层这种深度的问题,可是大人们很现实地给他上了一课,让他被迫接受,他和戚枫本质上是两个世界的人。
凌可眨了眨眼睛,心里很不舒服,也有些不服气。
就因为他们家没有轿车,也上不起私立学校,他和戚枫就不能交朋友了吗?
凭什么?
吹着冷冷的空调,凌可的心里像是压了块沉甸甸的巨石。
凌妈妈端着一小盘水果进来,见儿子瘫在床上,以为他还在赌气。
她轻叹了一声,把果盘搁在写字台上,柔声道:“小可,别胡思乱想了,考完级先休息两天,有空看看新的教科书,争取上了初中保持成绩。相信自己,以后你不会比那种人家的小孩差的。”
凌可懵里懵懂的,觉得他妈妈的话哪里不对,但听着又好像有点道理。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还没收拾的琴谱,起身塞进琴凳下。
说实话,他之前还有点后悔傍晚没有多等戚枫一会儿,没跟对方说一声再见。
但是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后悔的必要了,他先走一步是对的。
他不知道,在潜移默化中,自己想交朋友的欲望,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扭成了竞争的欲望。
几个月后,凌可收到八级的考级证书,那本考级曲谱便再没被拿出来弹过。
直到一年后,他顺利考完业余钢琴十级,整理琴谱时,才翻出那本皱巴巴的八级考级书。
随手翻了翻,恰好翻到舒伯特《即兴曲》的末页,凌可惊讶地发现,那上头不知何时被写了一行淡淡的铅笔字——
“我的Q号:6868XXX,回去加我好友啊!——戚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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