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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元日归省,母亲要她离开家学,前往龙虎山寻一位平渊道人拜师学艺。起因在于她已到豆蔻年纪,身上逐渐出现女儿家的明显特征,她必须要离开相州家学,远离一切认识她的人,去习得女扮男装的绝技。
年后,她便尊母命前往。此后一如往常书信不辍,她便安心于龙虎山学艺。
谁知五年后她学成而归,竟得知母亲早已亡故的噩耗。
就在她前往龙虎山习艺的两年后,元丰四年七月廿九,母亲意外坠入汴河溺亡。韩嘉彦难以相信这样的事实,她央长兄忠彦带她查勘东京府刑名案状。其上记载,尸骨于水中泡了数日,肿胀变形后才被打捞上岸,随后葬于东京西南郊外。
母亲惨死对韩嘉彦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她绝不相信母亲会意外溺亡汴河。母亲会水性,汴河又非湍流,船只密集,亦无暗礁或缠人水草,怎会无故溺亡?
何况无人能说清那日母亲为何会独身前往汴河畔,那几日大雨滂沱,汴河两岸几无人烟。此案疑点重重却被搁置,如何让人信服?
只是彼时她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为一家之长的长兄忠彦不支持她继续调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隐忍。此后再次离家,七年后方归。
目下她的当务之急,是考取功名。在韩府之人的面前,至少要有进士及第的身份,才有登台说话的机会。无论如何,她都要倾尽全力,查明母亲溺亡的背后原因。
她忽而心生踯躅,驻足于州桥之上。远眺汴河,淡远冬日下,河面如玉带远接青灰天际,清晨的薄雾未散,喧嚣繁华自两岸远远透来,如迷如幻。
她幽幽念道:“通济名渠古到今,当时疏导用功深。源高直接黄河泻,流去遥归碧海浔。护冢尚存芳草乱,隋舟安在绿杨阴。年年漕运无穷已,谁谓东南力不任。”
“好个年年漕运无穷已,谁谓东南力不任。”忽而有人在背后插言,声如莺啼于耳畔响起,清脆悦耳。
韩嘉彦一回首,便见一位女子俏生生立于当面。她着鲜红狐领大氅,单手抬起,撩开头上维帽纱帘,露出娇美面容,正笑吟吟凝望着韩嘉彦。这一抬手便露出她内里所着紫锦长褙子、淡粉窄袖襦袄与淡银花印百迭长裙。
她身后还跟着一名丫鬟,一名厮儿,一瞧便知是官家千金。
“素儿……章素儿?!怎会是你?”韩嘉彦惊喜,连忙揖手笑道。
“怎不会是奴?”章素儿也回揖礼,俏皮反问,“许多年未见,嘉哥儿倒是一眼便认出奴来,记性还是那般好呀。”
“虽说七年未见,可你还是那般模样,我怎会认不出?”韩嘉彦感叹,“而且某与你书信未断,倒也不觉生分。”
章素儿笑问:“嘉哥儿可还奏箫?”
韩嘉彦反问:“素儿可还抚琴?”
二人会心一笑。
眼前这位千金,是章惇之女章素儿。她与韩嘉彦年龄相当,是多年好友。
作为力主推行新法的重臣,章惇在元丰年间曾官居宰执,位高权重。但入元祐后,太皇太后高氏反对新法,旧党把持朝政,章惇遭到攻讦贬黜,目下正在杭州,提举余杭洞霄宫(闲差贬职),并为其父守丧。
此时章惇妻子儿女大多皆随他在余杭,章素儿之所以未曾随行,是因她自十四岁之后,就一直生活在龙虎山上清宫中,以俗家居士身份修行,未被贬谪牵连。十四岁时,章素儿因为淋雨而发烧,烧坏了脑子,长时间内神思不属,浑浑噩噩,十四岁前的记忆全部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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