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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央洗漱收拾好出来时,梓俞和宋英都在外面。乍然看见宋英,央央心头一震,整个身体瞬间紧绷起来,本能地戒备与忌惮。人虽然已经安然无恙完好无损了,但身体还记得之前的剧痛和恐惧,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央央伸手稍稍扶了一下门框,立在门口不再往外走。目光微闪,在梓俞和宋英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宋英其实一直并未跑远。她仓皇逃跑,在森林里游荡了一圈,又回到了扶桑村附近,只是不敢出现在小木屋这里。虽然怕梓俞责怪她,但她想他们是师兄妹,情分不一般,梓俞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拿她怎样。总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就要她一命抵一命吧?听说央央未死,宋英松了口气,有些诧异,甚至心底还有些隐隐的失望。松气是梓俞师兄应该不会再怪自己了。诧异是因为她明明看到那少女流了那么多血,而她的青虹剑是绝品仙器,修仙之人挨上一剑都不得了,何况是普通凡人,还是被刺穿心脏。少女怎么会没事?难道她真的是妖?宋英带着疑惑重新回到了小木屋。看到央央安然无恙地出来,宋英心里猜疑更深。见央央出现,梓俞转头瞥向宋英。向来脾性温和的男子,头一回冷下脸:“向央央道歉。()”宋英微愕,见一贯温润柔和的师兄,这会儿l如此冷漠严厉,当下犹如被冷水泼头,心里凉透了。更何况梓俞还是她倾慕多年的心上人,如今却为了一个外人要她道歉,叫她如何不愕然心伤。宋英眼眶微红,咬着唇,委屈又难堪,虽心有不甘,最终还是低声对央央说了一声:≈ap;ldo;对不起。?()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央央没有回应。她就算再心大,也无法原谅一个莫名伤害自己、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人。等宋英道完歉,梓俞又接着开口:“还要向她赔罪。怎么刺伤她的,也刺回自己。”央央微微睁大眼。宋英更是刷地一下转头,满脸震愕地看向梓俞。师兄他,竟然为了这少女,要逼自己自杀谢罪?!梓俞面色冷淡地补充了一句:“……允你刺不同的地方。”宋英就算是修行之人,与普通凡人不同,但若真要用她的青虹宝剑刺穿心脏,也一样会有性命之忧。央央的命他已经救回,勉强算是帮宋英减轻了一些罪过。但若宋英没命,他是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将她救回来了。毕竟“同命蛊”只有一对。宋英不敢置信地盯着梓俞半晌,见他态度坚决,显然今日是一定要她赔罪,为这少女讨个公道了。宋英伤心欲绝,哭着不甘心地抽出宝剑,心里又气又恨,抖着手迟疑半晌,最终还是将心一横,提剑朝自己的右胸口刺去。同样的“噗呲——”一声,同样的鲜血喷出。“当啷”一声,宋英抖着手,宝剑掉落在地。她快速封住自己的穴道,因为剧痛,()她刺得并不深,很快就止住了血。然后蹲下身,捂住伤口大哭起来。梓俞叹了口气,掏出一颗蓝色的疗伤药丸,走过去递给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也知道痛,知道委屈,知道哭,那为何要去刺杀央央?”宋英低着头垂着眼,接过丹药吞下,没有吭声。梓俞怕她多想,继续道:“世间有因果轮回,犯下的孽,总是要偿还的。现在央央没事,你也道了歉,赔了罪,一切两清了,今后不要再无缘无故伤人性命了。”“可她不是人!”宋英陡然站起身,满脸泪水,恨声道:“她伤的是心脏,我的青虹剑是绝品仙器,她若是人,怎么可能没事?她明明就是妖孽!妖孽就该杀!”梓俞沉默半晌。终于还是低声道:“那是因为‘同命蛊’。宋英,若是没有‘同命蛊’,央央现在已经死了,你的青虹剑下就多了一条无辜的人命。”宋英震住,满脸惊愕。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梓俞。但她并非因为自己差点伤了一条人命而震惊,而是因为“同命蛊”。“同命蛊”一大一小,一主一从。种蛊之后,拥有从蛊的人,性命将与拥有主蛊的人相连。他生,她生;他死,她也死。也就是说,只要梓俞活着,央央就算受再重的伤都不会死。除非梓俞死了,央央才会死。甚至是,若梓俞今后修道得成,拥有长生,央央也将间接地跟他拥有长长的寿命。“师兄!”宋英泪水涟涟,又惊又怒。她一直都知道梓俞曾经在秘境中机缘之下得到了一对珍稀的“同命蛊”。她喜欢梓俞,想嫁给他,当然并不是觊觎这个宝物,而是想着嫁给他之后,他定然会将这对“同命蛊”用在他们身上。从此他们二人长生同命,拥有旁人没有的羁绊。但现在,这样珍贵的“同命蛊”,这世间唯一寻到的一对“同命蛊”,他居然给了这个才相处了几天的少女?!这比她被逼着道歉,逼着自戕赔罪还要让人震怒不忿。宋英恨得差点吐出血来,心中妒意与怨意更加深浓,眼底甚至渗出异样的血红光芒,一闪而逝。梓俞未曾注意,他眉宇间正带着倦意与疲惫。昨日他给央央种“同命蛊”时,央央已经性命垂危。那个时候再种“同命蛊”就不像吃药一样服下丹丸那么简单了。他昨夜耗费不少修为,将央央的性命强行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已是元气大伤,需要调息修炼很长时间才能养得回。“今日我就不陪你去周围搜寻魔息了,你一个人去吧。”梓俞说完,缓缓转身,没再回头看宋英,走到木屋的屋檐下盘腿坐下来,闭目调息。宋英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l,捡起地上的剑,转身走了。央央依旧倚在门口,脚步未动。她不敢出门找吃的,怕与在外面巡逻的宋英撞上。就算再迟钝心大,之前她也隐隐察觉到宋英对自己的抵触,毕竟宋英也没掩饰。但央央原本只是以为宋英不喜欢自己而已,着实没有想到她要杀自己。毕竟二人无冤无仇,怎么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梓俞调息了半日,睁开眼睛,看了看旁边。少女坐在门槛上,就离他一尺之远,抱着膝盖,整个人窝成一团,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吃东西了吗?”梓俞问。央央摇头:“没有。”梓俞正要问她怎么不出去找吃的,想到什么,最终了然,站起身道:“我带你去找吃的。”一连数日,梓俞都带着央央给她找吃的。宋英回来时总会看到二人一起,有时候还在路上都遇到了他们。两人有说有笑,少女笑脸盈盈,男子眉眼温润。这一日,宋英甚至还在河边撞到了他们。只见梓俞身上向来裹得严严实实的外袍已脱下,仅穿着长裤与里面的白色中衣,而少女蹲在河边正在给他洗袍子。宋英看着这一幕顿觉气血冲顶,简直肝胆欲裂。她不在的时候,这二人居然在苟且!等到那二人从河边走来,宋英看着少女明媚的笑脸,眼里血光闪过,杀意再起,提起剑就冲了上去。梓俞察觉到杀气,下意识地往少女身前一挡,与此同时迅速张开了护身屏障。他的修为原本比宋英高一些,若是往日,就算宋英手持绝品仙器,一击之下也轻易伤不到他。奈何他此番修为大损,元气大伤,还未恢复一成。宋英暴怒之下使出全力,只想将少女一次击毙,根本没有留回旋余地。那不过是电光火石的瞬间,原本该稳固坚韧的淡蓝色屏障,轻易地被击碎,那隐隐缠绕着黑气的青虹宝剑直直插入梓俞的心口。“梓俞哥哥!”“梓俞师兄!”宋英瞪大了眼睛,握着剑身的整条手臂不住颤抖。她没想到自己没杀成少女,却刺伤了自己最喜欢的梓俞,迅速拔了剑上前,满脸焦急惶恐,想去查看他的伤势。“师兄——”但梓俞捂着伤口后退两步,避开了她的碰触。这样如避蛇蝎般的姿态,着实伤到宋英了,她僵硬地站在原地,眼泪不断往下掉落,惊慌地解释:“师、师兄,我没想伤你……”央央迅速丢下手中竹篮,扶住梓俞,满脸惶然地望着他。梓俞眉目温和地对她摇了摇头,无声安慰她。转过头看向宋英时,眼里是浓浓的悲痛与失望:“宋英,你到底是怎么了?她从来没有惹你,为何要一再起杀心?为何要屡教不改?!”“她是没有惹我,可你们在一起,我不痛快!”宋英见他对自己和少女明显的差别待遇,再也忍不住,哭着怒吼道:“梓俞师兄,你为了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女人,呵斥我、冷落我,还逼我低头道歉,甚至逼我自戕,而你们却在这里你侬我侬,苟且缠绵,凭什么?!”梓俞抬手封住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闻言,又看向她:“什么苟且?你在胡说什么?”他顺着宋英的视线,瞥了一眼地上竹篮里央央帮自己洗干净的外袍,反应过来,皱眉道:“央央只是帮我洗了一件外袍。”“你往日都只用清洁术,什么时候衣裳还需要别人用手洗了?”宋英怒声反问。梓俞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他修为受损,现在是能不用术法就不用术法。今日央央见他外袍脏了,主动提出帮他洗,他拗不过她,就同意了。却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件小事,就又引来宋英的杀意。他面色冷淡,看向宋英:“所以,你仅凭自己的臆测就要杀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修士,你的青虹剑是绝品仙器,央央只是普通人,你一出手就很容易伤她性命。”
“你给她种了同命蛊,反正她又死不了。”宋英沉默几息,再抬起头时,神情已经有些癫狂了,一脸对犯下杀孽无谓的样子。梓俞像是第一次认识宋英似的,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神情失望到了极致。他不再多言,捡起地上央央放下的竹篮,拉着央央就往前走。然而还没走出两步,他忽地踉跄一下,整个人矮了下去,半跪于地。“噗”地一声,一口鲜血从梓俞嘴里喷出,血液已呈黑色。“梓俞哥哥。”央央吓了一跳,连忙蹲下去扶住他,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宋英也快速追上来,看到梓俞嘴边血渍泛乌,胸前伤口位置,洁白的中衣也被污血晕开一大片。她面色大惊:“师、师兄,你怎么……”梓俞抬手抹了一把唇边的血渍,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污血,面带苦笑。刚刚他就察觉到自己的心脉被宋英的青虹宝剑斩断,原本还以为没有到绝境,将来回到宗门,或许还能续接。可此刻,看着这泛着黑气的污血,他才发现,祸不单行,比糟糕的事情更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宋英。”梓俞缓缓开口,声音极为平静,甚至还有些温和,“不要再杀央央了好吗?我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她被我种下‘同命蛊’从蛊,生死随我,也活不长了……”央央微愣。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恍惚明白了这个听到数回的“同命蛊”是什么意思。宋英哭出声,跪到梓俞身边,扶住他,哭道:“师兄,你到底怎么了?你的修为怎么掉了这么多?为什么会挡不住我一招?我真的不是故意伤你的,我、我一直喜欢你啊……”梓俞看向宋英的眼睛。离得近,才看清宋英的眼底不知何时染了一层薄红,还泛着丝丝黑气,时隐时现。或许还是他的错,是他疏忽了。梓俞叹了口气:“师妹,你被魔气侵扰了。我已经没法帮你净化,你赶紧赶回宗门,找师尊帮你。顺便找人来扶桑村,将这里魔物的事情尽快解决。”宋英哭道:“师兄,我带你一起回去,找师尊救你。”梓俞摇了摇头:“没用了。”他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他的心脉是被沾染了魔气的青虹剑给斩断。魔气噬心,就算是修道之人,他的寿元也不久了。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如此荒谬地陨落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还是死在自己的同门师妹手上。人世无常,大抵如此。“师兄……”“回去。”梓俞冷声打断宋英的话,神情肃然。“你被魔气侵扰,思维与行为渐渐失去控制,再不快些回去,只会伤害更多无辜之人。”宋英愣了愣,想着他大概还是怪自己杀人,连忙哭道:“我不是故意的,师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伤了我,我不怪你。这是我的命数。”梓俞淡然道。“但是宋英,我们此次追寻的魔物,以恶念为食。若非你心中生了恶意,也不会被魔气沾染。我言尽于此,不想再多说了。”宋英面色微僵,还欲开口:“师兄……”“你走吧。”梓俞淡淡道,然后将她轻轻推开,自己慢慢站起了身。轰隆隆——半夜忽地响起惊雷。央央惊醒,迅速起身。窗户外,紫色的闪电在天空张牙舞爪,转瞬间便有雨落下来。央央迅速推开门,看向在屋檐下打坐的男子。仅仅一夜之间,他已模样大变,像是挺拔葱翠的青竹,一夜之间枯败委顿。清俊的面容,憔悴不堪,疏朗的眉头紧紧皱起,唇上也被咬出了许多血痕,像是在与什么作痛苦斗争。“梓俞哥哥。”少女轻轻将他推醒,“要下大雨了,你进屋里吧。”梓俞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好。”他的声音也明显比往日低弱了许多,好像被抽去了精神与气力,低声道:“劳烦扶我一下。”竟是连靠自己站都站不起来了。央央眼眶微湿。弯身吃力地将他扶起来,扶进了屋里。大雨倾盆而下。梓俞坐在一堆干草上,望着央央将门关好,又看着她来来回回用碗盆接住从屋顶漏下的雨水。直到她忙完,走到他旁边,陪他坐下。“对不起啊,原本还想……”梓俞声音停了停,目光温柔,深深凝视了少女一会儿l,最终笑了笑,笑容有些无奈,“……原本还以为自己会很长寿,给你种下‘同命蛊’可以帮你,没想到居然会死在你前头,反而连累了你……”央央眼眶一红,摇了摇头:“没事的,不怪梓俞哥哥。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了。”“不是这样说。”梓俞苦笑,“还是怪我疏忽,若我早些发现,这一切本该可以避免。”央央安慰道:“没事的,梓俞哥哥不必自责。我不怕死的,反正我一个人活着,迟早也得饿死。”梓俞微怔,眼里闪过疼惜,轻轻抿住唇。两人沉默坐着,听着屋外大雨落下的声音,不再说话。这一场雨下得人心惶惶,虽然山洪没有再次爆发,但是扶桑村的村民们却是惊忧恐惧,坐立不安了。前阵子山洪才爆发不久,这阵子村子里的人更是一个又一个地彷如中邪。众人心里越来越不安,越来越害怕,也越来越怨愤。诸般因素夹杂在一起,总得找个发泄口。于是再一次将矛头对准了山上的小木屋。一群人蜂拥而来,看到虚弱得几乎都站不起来的男子与柔弱得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胆气又壮了许多。央央再一次被人围住了。但这一次她没有跑。因为这里还有一个她牵挂的人,她不能丢下他。“我答应你们。”少女轻声道。反正也活不久了,若献祭有用,那便献吧。河边设了简陋的祭台。少女一袭鲜红嫁衣,头上簪着从前向往的漂亮发钗与步摇,胭脂饰面,从来没有过的精致,漂亮得近乎妖媚。“这嫁衣,是河对面东河村的谢家大小姐将自己的嫁衣贡献出来的。”“谢大小姐听说我们要祭河神,将自己的嫁衣与首饰都送了过来,真是大度啊。”众人闹闹嚷嚷,少女面色平静。祭祀开始,焚香唱词。神香隐隐,烟气冲向天空。民间祭祀,惊扰天上之神。正在三重天赴宴的帝衍,百无聊赖地坐于席间,面色淡漠,神情清冷。忽地,他眉头微皱,闭目凝神了几息,似在感应着什么,然后迅速睁开眼睛,身形一闪,便消失于筵席间。人间,扶桑村。祭祀结束,要将新娘子投河了。“等等——”伴随着一道低弱的嗓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男子,虚弱的身体踉跄着奔过来,“让我送她下去吧。”他的意思是,要将他一起投河。“梓俞哥哥。”少女眼眶微湿,朝男子走去。梓俞上前,握住她的手,微微笑道:“别害怕,我陪你一起。”少女眼泪滑落,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少女转身,面对交头接耳的村民们,语气坚定道:“让他送我下去。”扶桑村的村民们不少人还对当初梓俞的袭击颇有怨词,这人自愿投河送亲,他们只犹豫了一会儿l,便同意了。两道身影被一前一后投入了河中。厚重的嫁衣,被河水浸湿,少女在水中呛咳下沉。呼吸困难,喉咙与胸腔传来沉闷与剧痛之感,死亡的临近让人本能地绝望和畏惧。眼角滚落泪珠,与河水融在了一处。在水中挣扎着越来越无力的时候,突然地,少女纤细的腰肢被一条长长的龙尾卷住,拖入了河底。之后,同样被投入河中的梓俞,也被赶来的归福和少年给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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