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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柔点了点头,对上朱瞻基的目光:“胭脂确实是孙令仪殿里的丫头碧月送来的。后来,恰逢胡娘娘来我房里小坐,见这胭脂香气淡雅,颜色又好,面露欢喜之色。我便把胭脂转赠给胡娘娘。后来听闻胭脂有毒,我如五雷轰顶……”
“那胭脂是从未开启过的,雪柔妹妹不必自责!”胡善祥开口说道,她只把目光对上了若微:“是你做的?”
若微点了点头:“胭脂是我做的。只是毒却不是我下的。”
胡善祥笑了:“依你的意思,这毒是曹恭仪下的?”
若微冷冷地对上她的眸子:“这个,就要问你了!”
“你……!”胡善祥又惊又怒,仿佛十分委屈,她双目中蓄满泪水转向朱瞻基,“殿下,可要为臣妾做主呀。依孙令仪的意思,莫非臣妾自寻死路不成?”
“好了。”朱瞻基低喝一声,“来人,呈证物!”
自有来人捧着那两盒胭脂上堂,朱瞻基指着其中一盒用过的说道,“此物确实孙令仪赠给曹恭仪的,又由曹恭仪转赠给太孙妃。这其中经手之人众多,如今只须一一盘查,在真相查明之前,不必妄下断言。”
“皇太孙,此话差矣!”一直静听朱瞻基问询的宗令不乐意了,他沉着脸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太孙妃有孕在身,怎么会自己害自己,拿自己性命和皇家的子嗣开玩笑。自然与太孙妃无关。而要把毒药与胭脂掺在一起,又让人看不出来,也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既然孙若微精通此道,而房里又有相同的毒药,自然是孙若微所为。殿下又何须故意为她开脱?”
三姝竟争妍
朱瞻基刚要开口相辩,宗令又道:“这个胭脂先放一放,那涂了血蛊的玉坠耳饰上写着太孙妃的生辰八字和受孕时辰,这便是程嬷嬷暴死的真正原由。应该是程嬷嬷发现了此物,因而才被灭口。”
朱瞻基对上宗令的目光:“在本王看来那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玉坠子,宗令大人为何认为是血蛊?”
“皇太孙年纪尚轻,不知晓也不足为怪。自远古时起,这巫蛊之术便已流传开来,其中一种名外蛊,就是以想要加害之人的贴身物件,刻上其姓名及生辰八字,然后下蛊之人以自身鲜血浇筑,如此便可在三七二十一天内,令被蛊者身亡或癫狂。这便是血蛊。”宗令半眯起眼睛,手中拿的正是那只玉耳坠,他身子稍稍一倾把它递到朱瞻基面前,“皇太孙看仔细了,这上面不仅有太孙妃的生辰,还有受孕时辰,最重要的是这玉坠中间是渗了血色的。”
朱瞻基接过玉坠细细查看,目光先是扫过胡善祥随即又对上了若微,只见若微小脸紧绷,怒色浮面,知道她定是委屈极了,想要劝慰又不合时宜,只得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儿。
“皇太孙。祖宗家法,后宫之人若有人敢以巫蛊之术害人者,必当死罪,就是其家人、族人也当同罪。”宗令看着朱瞻基缓缓说道,真乃是字如千钧,透着一股子杀伐之气,让人不由瑟瑟发抖。
朱瞻基低头不语,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他面上微微含笑把玉牌递给宗令:“请大人看仔细。”
“这是皇太孙出生时,当今皇上亲赐的吉祥龙佩。”宗令有些诧异。
“正是。这上面有本王的名讳和生辰。”朱瞻基站起身,拿着玉佩走到若微身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抓起若微的手,对着她的纤纤玉指竟张嘴狠狠咬了下去。
若微忍不住吃痛地叫了一声,血正从她的指尖溢了出来,朱瞻基抓着她的手往玉佩上一抹。
“天呢!”胡善祥也好,曹雪柔也罢,室内众人皆目瞪口呆,惊诧万分。
转眼间朱瞻基已然重回座上,他再次把沾了血的玉佩递给宗令:“如果这也算得是血蛊的话,那咱们就看看三七二十一日内,本王是否会一命归西?”
“皇太孙!”宗令已然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他又气又惊,胡须微颤,早知道皇太孙为人内敛谨慎,如今在宗人府执法司大堂之上,当着众人竟能做出这番举动来,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一时间也无从应对。
“宗令大人不必担忧,本王从来就不信什么巫蛊之术,当今皇上更是英明睿智,他也不信。所以我朝绝不会出现汉武帝时一个小小的木偶就搭上数万条性命的。以此种手段害人者不过是市井蛮夷之辈,我太孙府妃妾皆出自名门,就是彼此争风、互相揿压也绝不会使此下作手段。想来是别有用心之人想把事态搅浑。所以此事我自会彻查。”朱瞻基眸如深海,精光微闪,全身上下透着一种凌厉之势,与平日的温润谦和简直是判若两人。
宗令一面思忖着他的话,一面扫视着大堂上众人的表情,从那些宗亲执事的脸上他看到了犹豫与迟疑,于是也不再坚持,只是又心有不甘,这才缓缓开口道:“好,此事就依皇太孙,可以暂缓处置。但是程嬷嬷与小安子这两条人命,是不能不办的。”
“这是当然,人命关天,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在我太孙府出了事,我总要还大家一个公道!”朱瞻基正色道,“程嬷嬷的尸体虽是自水井中打捞上来的,可是经医官验查,系毒发身亡。这毒是谁人所下?先前的指控都说是孙令仪。孙令仪身处地牢,如何能害她?就算是她下毒谋害,可是以孙令仪娇柔之力如何能将身形肥胖数倍于己的程嬷嬷从房中迁至井中?而小安子的死就更为蹊跷,为重物击中脑部而亡,箱子中的金锭子更是欲盖弥彰之所为,一切皆不足为凭。但毫无疑问,这些案子看似牵连在一起,其实是很难自圆其说,所以,本王已将此案报于刑部,按刑案来查。”
朱瞻基此言一出,实际上是已经剥夺了宗令审查太孙府命案的权力,宗令大为不满,只是面对在押的犯人,若是不能用刑,他一时间也没有别的问询办法能查明真相。宗令心中十分清楚,先前太子妃之所以将此案交给宗人府来审,就是因为涉及到巫蛊之术,牵扯到皇族的体面,看今天皇太孙的意思,竟然以身犯险挑战血蛊,丝毫不认为此事有多严重,这倒让人大感意外。如此一来,堂堂执掌皇族事务的宗令自然不会为了两个奴才的死与皇太孙反目。可是案子审到这儿,就如此罢手真有些不甘,宗令端起案上的茶细细咂了一口,目光落在桌上的那些证物上,突然开口道:“好,既然血蛊之案,皇太孙要自行查调,而两名奴才的命案又交给了刑部,那胭脂一案,本王就责无旁贷,要为皇太孙分忧了。”
说完,他目露凶光,直勾勾地盯着孙若微与曹雪柔:“这罪魁祸首,就在你们二人之中,如今本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招也不招?”
曹雪柔与孙若微自是无言相对。
“来人,用刑!”宗令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
“慢!”朱瞻基再次开口相阻。
宗令面上已然极为不悦:“皇太孙,本王尊您皇太孙的贵重身份,也请您自重。三个案子,难不成都想化为无形吗?堂下站的是您的嫔妾,而座上的太孙妃就不是吗?她的死活您就不打算管了吗?”
一语出口,众人皆感尴尬。
胡善祥更是默默垂泪。
朱瞻基站起身冲着宗令双手一揖:“老大人误会了,本王出言相阻,是因为本王以为此案证据不足,还有新证可鉴。”
“哦?”宗令面色稍缓:“愿闻其详!”
朱瞻基道:“这胭脂原是用各色花卉放在模子里上屉蒸熏而成的,成型之后便封好待用。若想下毒,必先将毒物与材料混在一起蒸熏才可不易被发现。可是经查验,致使太孙妃中毒的胭脂本身无毒,只在表面上加了一层。这是正薄如蝉翼的一层,让太孙妃中了毒。可是先前在孙令仪房中所搜出来的断肠粉是粉末,若以粉末洒在早已成型的胭脂中,自会被人一眼看穿,又怎么会用?”
“是呀!”宗令及在场宗亲执法官员皆频频点头。
“是被有心之人有将粉末混入蜂蜜中,然后以滴在胭脂上,慢慢滑过胭脂表面直至晕匀,这样待风干之后便如同新品一般。”朱瞻基话音稍稍停顿,随即淡然一笑,“之前孙令仪的房中已被彻查,无蜂蜜之类,如今只要彻查整个太孙府,看看谁的房里有蜂蜜,或是谁平时从膳房领过此物,即可断明。”
“好,来人,速去太孙府查验。”宗令一声令下,侍立在堂上的差官立即下去行事。
孙若微的目光紧紧追逐着朱瞻基,今日的朱瞻基让若微感动不已,原来一向内敛而有些懦弱的他,为了自己竟也知道步步为营、计计连施,眼中莹润着动人的泪水,紧紧咬着双唇才能稍稍克制自己想要扑入他怀中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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