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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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冯春被问得愣住。他想要告诉周开文一个真相，那个真相关于蒋墨意。他没想到周开文却想揭开另一个谜底。“你跟踪了墨意吗？”周开文追问。冯春更没想到，周开文对另外这个谜题的答案产生如此巨大歧义。“当然不是。”冯春几近气急败坏地否认，之后，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沉默，随后才松口道出，“之所以我会知道墨意独自去了酒吧，是因为我在那家酒吧巧遇到他。”当时沮丧失意的人不止蒋墨意。所以冯春知道“酒入愁肠愁更愁”，那一晚，他也切实体会到这一心情。“你向赵信求婚成功后，你问我和墨意，我们不会歧视同性恋吧？当时我回答说，当然不会，毕竟，我和墨意也是同性恋——我不是在说笑。”冯春终于承认这件事。过去四年，即便面对自己的时候，他都在抗拒这个真相，可是，当他终于说出口，竟然发现，原来并不会因为这个秘密被暴露而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原来如此。”在意外的怔仲后，周开文低声自喃般开口，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停留在脚下的地面，因为垂着头，有一种意兴阑珊从身上弥漫开来。冯春小心观察对方，他有歉疚，也有不安。“墨意选择离开你，我却选择留在赵欣身边。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图谋不轨，德行败坏的家伙？”周开文微微笑了笑，平静回答说：“我能喜欢赵欣，为什么你不行？我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在某一个瞬间，冯春差点就要交代一切。关于他的歉疚，他的不安，以及那隐藏其后的，他真正图谋不轨、德行败坏的事实。紧接着，他意识到另一个事实。“你意外我喜欢赵欣，却对墨意为你借酒浇愁的事表现得如此轻描淡写——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蒋墨意喜欢你，对吗？”“当然不是从一开始。”周开文轻缓下语气说，“我发现得不早也不晚，那天赵欣与墨意为了一个文学问题争论起来，各执一词，当我选择赞同赵欣时，从墨意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他的真实情感。他不理解我明明和他想的一样，却选择站在赵欣这边的原因，可比起对我不诚实的不满，他的眼中有更多受伤。后来，我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若无其事在他眼前向赵欣求婚，在得到赵欣点头许可后，我表现得那么兴奋激动。”周开文淡淡的笑容中透漏出苦涩的自嘲意味，“现在，是不是轮到你觉得，我是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男人？”第四节周开文第一节这个世上存在着故事之神。小明背叛了故事之神，他对乐高说了一个假故事。故事之神保护所有的故事不被篡改，他必须惩罚说了假故事的小明。所以，后来小明总是在回答的老师问题，用各种词组造句，还经常给一个同时在排水的泳池灌水，或者去超市买七个苹果分给三个小朋友。第二节小明又一次去超市买苹果，这回需要他买三个苹果平分给七个小朋友。应该怎么平分呢？在买回苹果后，小明杀死了四个小朋友。法官问他为什么那么做？因为数学不好吗？小明给出正确答案——因为他嫉妒。是啊，他当然嫉妒，每回他买苹果，都是要分给三个小朋友、四个小朋友、五个小朋友、六个小朋友……无论小朋友一共有几个，都没有人想到过分给他。小明爸爸的三个孩子老大叫大毛，老二叫二毛，居然还有人以为老三叫三毛。为什么呢？为什么人总是会忽略掉原本最不容易被忽略的人？第三节金刚想要知道芭比喜不喜欢自己。他摘下花朵数花瓣。第一瓣，喜欢。第二瓣，不喜欢。第三瓣，喜欢。第四瓣，不喜欢。第五瓣……金刚悲剧了，他不知道重瓣扶桑都是十瓣的。第四节金刚假装与乐高成为朋友。他希望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认识小明。他一直想要搞清楚一件事：为什么小明在希望灌满一个泳池的时候不先关掉排水系统？金刚不懂得这个道理，因为金刚他是一只松鼠。他不知道人类必须开着那个“排水系统”才能懂得争分夺秒，珍惜□□理。收到第五份下午3点电子邮件的周开文恰好从火车站出站。行色匆匆的旅客如同鲨鱼嘴边的小鱼拼命游动着往外涌。周开文的视线需要越过高高低低的一群脑袋才能看到蒋墨意。蒋墨意站在自己的车边，依旧高挂在天空的太阳一定把他晒得发热，他将自己休闲西装的袖口上推到接近手肘的地方，衬衫也解开了两颗扣子。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梭巡在出站的人群中，但很快他就找到被拥挤在中间的周开文与冯春。他朝两人挥了挥手，幅度在夸张与拘谨之间的恰到好处。很快，周开文与冯春坐上银色奔驰。“很遗憾为了一个会议我没能和你们一起行动，接下来，让我也出点力吧。”蒋墨意在发动汽车前对后座的两人说。他已经从周开文这里听说了调查结果。坏消息是他们没有找到那本“自行书”，但好消息是，他们知道这本书随其他图书不外乎被转赠到两个地方。“邻市的那个纪念图书馆，我可以在这个周末直接开车过去找找看。”蒋墨意如此提议。周开文有必须亲自找到这本书的心意，他在微微迟疑后说，“那麻烦你捎我一起去吧。”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从后视镜观察冯春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是欢迎还是不欢迎冯春同去。他等了一会儿，然后听冯春说，“那我偷个懒，等你们好消息了。”由于冯春住处较近，蒋墨意首先将他送到了家。在冯春拉着行李箱往公寓大楼走去时，他发动只载了两人的汽车调头离开。一段有数不清红灯的路面后，蒋墨意将汽车驶上新建的高架桥。视野骤变，原本的大楼矮了一截，麦当劳高高竖起的招牌字母出现在视线的水平位置，周开文看着眼前的画面，重新想起那天的争论，他发现蒋墨意感情的那一天。当时蒋墨意与赵欣讨论的问题聚焦在一本书究竟是应该表现讲述的故事还是作者的思想。蒋墨意认为出现在一部小说中的所有内容都应该为剧情发展服务，每一句话如果出现，就必须派上用处。可是，赵欣的想法不同，赵欣认为一些铺展即便对故事“派不上用处”，但只要对表达作者的思想“派上用处”，那就有存在于小说中的价值。为了证明自己的论点，赵欣举例罗贝托·波拉尼奥的《2666》。不停的展开，无限的枝叶，最终并不需要汇聚到故事的主线上，这丝毫不影响这部书成为伟大的作品。争论中，赵欣转过头来问周开文。（开文，你认为呢？）“那个时候，我说，作品首先表达的是思想，故事也是思想的载体，所以，思想最重要。”顺畅的高架路面快速往后而去，周开文突如其来开口，“你还记得吧？”蒋墨意微微讶异地从后视镜打量向后排的周开文。“我记得，你的这一观点让我思考良多。”“之所以我会那么说，是因为赵欣是完美主义者，他又太骄傲，如果在哪一场立场相左的辩论中败北，他很难放下，他会纠缠不休，进行各种努力，直到证明自己是对的那一天。”蒋墨意意味深长地缓缓说道：“所以，你用心保护赵欣的骄傲，并不在意自己的立场。”不是这样的。周开文心想，他并不是为了保护赵欣而选择伤害蒋墨意的骄傲。之所以会那么做，仅仅是因为赵欣输不起。周开文不希望看到赵欣对蒋墨意纠缠不休。五年前，周开文并没有向蒋墨意解释自己的如此用意，于是五年后，他又如何开得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