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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披着一件厚棉袍,将黑发向上推得有些蓬松,衬得那张脸白净秀丽,仿佛只有巴掌大。朦胧灯光下的双眸正望向裴二,似昏黄宣纸上用笔墨勾染,清丽又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裴二定定望着他在灯光下的面容,喉结不觉滚动,因一路疾驰而加快的心跳仿佛还没平缓,甚至一下比一下重地响在耳边。不知僵站了多久,李禅秀似乎又开口说了什么,他才陡然回神。沸腾的血液终于平息少许,冷静下来后,他才发觉自己竟因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动,就半夜骑马赶回家,简直像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沈姑娘一定会觉得他不稳重。裴二一时懊恼,回来时有多冲动,此刻就有多不自然,可望着面前人清丽的身影,某种满足感又充盈心间,好像……并不后悔。李禅秀被他乌黑眸子直直望着,端着小油灯的手指不觉蜷了蜷,忽然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一声,试图打破这种僵硬气氛:“先进屋吧,你回来这么急,看起来有些热,等会儿冷下来,可能会生病。”说着抬手,碰到裴二身上的甲衣,试探推了推。明明力道不重,裴二却像失去自我的傀儡般,被他推着一步步往里屋走去。掀开厚重门帘,竟有一阵暖意袭来,夹杂少许烟味。裴二目光扫视,很快发现床前竟放着一个炭盆,盆中烧着黑红相间的炭。炭盆不远处的桌边,竟蹲着一只金雕。那雕的一只腿被绳子拴住,系在旁边的桌腿上。见裴二进来,那雕立刻昂起脑袋,天生凶厉的眼睛直直望过来。裴二:“……”片刻,他抿了抿唇,黑眸变沉。金雕的圆眼眨了下,好似有些无辜。然后也不理裴二,努力往炭盆方向凑,但因一只腿被拴着,总隔着距离,扑腾几回,都是徒劳。显然就是怕它离火盆太近,才特意拴着。裴二:“……”蠢雕。李禅秀跟他一起进来,见他盯着金雕看,浅笑解释:“我看偏屋太冷,正好正屋烧了炭盆,就把它带来正屋取暖。”裴二抿唇。连金雕都能进正屋睡……那金雕被他看得有些怂,忽然往桌底蹲蹲。裴二这才移开视线,又看向炭盆。李禅秀见了,继续解释:“这几天太冷,我今日去山脚砍了根粗木回来,烧成木炭取暖。不过第一次烧,成果不太好,烟味有点重,好在……”话没说完,手忽然被捉住。裴二忽然转身,宽大手掌握住他的手,有些强势地抻开他下意识想握紧的手指,低头认真检查:“有没有受伤?”说完,他似乎有些懊丧,沙哑道:“我应该想到的,以后这种事跟我说,让我去做。”李禅秀微凉的手被他干燥暖热的掌心握着,一时僵住。虽然早上他们也牵过手,但那是为了在外人面前装样子,可此刻——昏黄灯光下,深夜归家的“丈夫”握着“妻子”的手,心疼检查有没有伤口……李禅秀手指蜷了蜷,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知道不该胡乱联想,裴二已经知道他们是假成亲,他们都说清楚了,可此刻的情形确实又……他忍不住移开视线,脸庞微热,愈发不自在起来。他应该立刻抽回手,但那样会不会太突然,显得反应过度?可不抽回,贴着对方掌心的那片皮肤又渐渐发烫,心底也有种陌生的奇怪感觉……终于,反复做了心理准备后,他轻咳一声,尽量自然地抽回手,假装若无其事道:“没受伤,不是什么辛苦活。”说完又快速岔开话:“对了,你这么晚回来,饿不饿?厨房还有两个馒头,要不我去拿来,切成片放在火上烤一下,你就着热水吃些?”裴二虚握着忽然空落下来的手,不着痕迹地背到身后,贪婪摩挲残留的触感。听李禅秀说要出去,怕他受寒,忙阻拦道:“不用,我回来前在陈将军那吃过。”顿了顿,又想起刚进屋时,李禅秀问他为何这么晚回来。之前一时冲动回来,没想什么理由,好在过了这么久,他总算想到一个。他咳嗽一声,恢复正色说:“我从陈将军那来,他说你这次立了功,要正式提拔你做军医,还说会把你的事上报给郡守,也许有机会能被赦免。”说完他便有些期待望着李禅秀,觉得他一定会高兴。李禅秀闻言却一怔,神情丝毫没有裴二料想的喜悦。上报给郡守?还要帮他脱籍?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倏地攥紧,心头一阵混乱。没记错的话,雍州的现任郡守姓严,叫严同海。对方如果要为他上奏赦免罪籍,很可能会先见他一面。七年前,李禅秀的那位皇帝叔公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特许从出生起,就和父亲一起被圈禁在太子府北院的他,参加那一年的皇宫除夕宴。当时参宴的,除了皇室宗亲,还有一些京中的重要大臣及其家眷。而这位严郡守,当年正在京中做官,很可能参加过那场除夕宴。自然,严郡守就算参加了,也未必注意到过李禅秀。何况李禅秀那时才十一岁,样貌与现在有很大不同。可样貌变化再大,总归还是相似。他出京时靠父亲的旧部打点,又刻意遮掩容貌。一路流放到永丰镇,见到的也都是些身份普通,或与京中无关的人。但这位严郡守不同,虽然圈禁的十八年,他只被允许出去过那一次,可万一那次严同海刚好见过他,又刚好在之后见他时,觉得熟悉,察觉什么呢?李禅秀一时心乱如麻,袖中的手也越攥越紧。裴二见他并未如预料中高兴,甚至忽然垂头不语,好像很低落,一时也愣住。半晌,他迟疑问:“你是不是……不高兴?”李禅秀倏地回神,抬头看向他,忙勉强笑道:“没有,怎么会?我很高兴。”顿了顿,像是为了强调,又道:“谢谢你告诉我,我只是一时太激动,忘了反应。”裴二闻言,这才松一口气,可想到万一赦免不了,李禅秀可能会失望,又干巴巴补充:“陈将军说是有可能,没说一定,要是……要是没有的话,你也别难过。你放心,还有我在,我以后会杀敌立功,帮你脱籍。”李禅秀心中忧乱,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只胡乱点点头。晚上,两人仍睡一张床上,两个被窝。李禅秀心中想着事,根本睡不着。他没想到帮军中发现缺盐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这等麻烦。可陈将军也是好意,直接拒绝,会显得他不识好歹。所以,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合适地拒绝陈将军,让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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