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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亲王妃、豫王妃、兴王妃、肃王妃、仪惠大长公主等人都在养心殿的抱厦中候着,心情复杂地环视着四周。这里不是坤宁宫。也不是在凤仪宫,更不是后宫中的任何一座宫殿。而是养心殿。众所周知,新帝登基后,帝后从东宫搬出,没有分宫而住,而是一起住在了养心殿,就如同外头那些平民夫妻般。这件事多少令京中命妇有些意动,自古帝王显贵都是三妻四妾,就连高门大户的夫妻也不是住在一块儿的,都是夫妻俩各有各的院落。豫王妃悄悄扯了下兴王妃的袖子,两人暗暗地交换着眼神。自去岁十月皇后萧燕飞嫁入皇家后,她们与她打交道的次数屈指可数,说过的话也没超过一双手,今天突然被宣进了宫的,都有点不明所以,心下难免惴惴不安。毕竟新帝登基前,李夫人等几位夫人被萧燕飞宣召后回府就没了诰命的事,还历历在目呢。王妃们心下忐忑,相比之下,两位大长公主则是从容自若。她们是皇家公主,新帝的亲姑母,谁敢夺她们的封号!长宁大长公主笑吟吟地与仪惠大长公主说闲话:“皇姐,您今天这身衣裳可真好看!”只见仪惠身上那件月白色织云纹的褙子乍一看素净,可她走动间,拂袖时,衣裙的料子流光四溢,华贵异常。仪惠微微一笑,抚了抚袖口,道:“这料子是江南的流云锦。”“流云锦?”长宁压低了声音,“那是贡品吧?”她神情间露出了几分艳羡。内廷司总管大臣是肥差,姐夫向驸马管着内廷司二十年,近些年来,那些上贡的东西从来都是由仪惠大长公主府先挑过,公主府奢华无比,过得可不比天子差。这些事长宁也早有耳闻,心下是既羡慕,又有些不平,酸溜溜的:明明都是先帝的姐妹,可她的驸马就没这等好差事!仪惠笑而不语,唇角微微地翘了翘。说话间,就看到皇后的大宫女海棠走了过来,客客气气地给几人一一请安,才道:“皇后娘娘有请。”怡亲王妃、仪惠等人便随海棠进了门,穿过明间,再往左走,一路穿过几道门帘,来到了养心殿的三希堂。身穿金绣龙纹诸色玄色大袖衣,头戴双凤翊龙冠的萧燕飞就坐在炕上,姿态优雅。“见过皇后娘娘。”众女眷纷纷给她见了礼。萧燕飞笑着赐了座,目光轻飘飘地在仪惠的身上落了一瞬。先帝过世还不满百日,公主与宗室王妃得服素,仪惠今天这一身颜色很素净,一袭月白的流云锦褙子,头戴鸾凤珍珠银冠,腰配羊脂白玉镂雕牡丹佩。那钗冠上的珍珠每一颗都是拇指头大小的东珠,不仅华贵,而且难得。萧燕飞笑语盈盈地与怡亲王妃闲话家常:“王妃,宁舒怎么没一起来?”“她啊(),一大早就出门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估计是去找悦悦了。”怡亲王妃说到自家宝贝女儿,既宠溺,又无奈。这段日子,宁舒天天不着家,成日与顾悦混在一起,又是抄家,又是练兵什么的。其他女眷们在听到顾悦的名字时,表情又有了微妙的变化。新帝顾非池登基后的节完整章节』()”眸底藏着唯有她自己才知道的讥诮。听说,皇后从小是被姨娘养大的,这见识自然受限,真是没什么眼光,连这么一件显而易见的赝品也看不出来,还当宝一样拿出来。“改日我让栖霞进宫来给娘娘谢恩。”兴王妃总算笑了出来,身上再不见拘束。怡亲王妃与豫王妃等也纷纷谢了恩。众女眷又留在三希堂说了会儿话后,就被萧燕飞给打发了。其他人全都心情不错,也唯有仪惠脸上的笑意不及眼底。当她在西华门外上了自家马车后,唇角的笑容瞬间一收,轻蔑的目光望向了嬷嬷手里捧的那盏莲花灯上。皇后今天把她们宣进宫,似乎真只是为了赐每人一盏花灯。马车徐徐驶动,仪惠优雅地端坐着,嗤笑道:“不过一盏小小的花灯,还特意宣我们进宫。”“这落破户家的丫头,真是上不了台面。”嬷嬷连忙给仪惠斟了杯茶,嗤笑着附和道:“是呀,许是皇后从前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老奴听说,这武安府当年可是变卖了好些家当,家里用的怕都是些破落玩意,哪能与我们公主府相比。”仪惠喝了口甘醇的茶水,舒心了:还是自家的茶水好!回了公主府后,仪惠没有把那盏莲花灯给女儿明珠郡主,反而随意地把它一扔,对大丫鬟道:“你拿去玩吧。”大丫鬟一边给仪惠捶腿,一边嗔道:“殿下,您昨天赏李大胜家的真货,今日赏奴婢就是赝品,您这不是偏心吗?!”她故意做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逗得仪惠忍俊不禁。“你这丫头,”仪惠伸指在大丫鬟的额心点了点,戏谑道,“那本宫再赏你一碟窝丝糖好不好?”大丫鬟笑嘻嘻地福了福:“那奴婢就谢过殿下赏赐了。”这边正说着话,一个小丫鬟掀帘进来了,步履轻巧地来到了仪惠跟前,恭敬屈膝禀道:“殿下,皇后娘娘身边的祝嬷嬷来了,说要见殿下。”仪惠疑惑地挑了下眉。她前脚才刚进府,后脚皇后就又派了个嬷嬷过来,这有话也不一次说完,()磨磨唧唧的,真麻烦。她淡淡道:“宣。”不一会儿,小丫鬟就把祝嬷嬷和两个小内侍给领了进来。
祝嬷嬷屈膝施了一礼,即便是面对仪惠大长公主,神情也是一贯的倨傲,下巴微扬,质问道:“皇后娘娘丢了件东西,不知大长公主殿下可有看到?”仪惠的脸色微微一变。皇后丢了东西,居然找到她这里来,这是什么意思?当她这个姑母是贼吗?仪惠差点没拍案而起,贴身嬷嬷见大长公主脸色不佳,便代主子问道:“祝嬷嬷,敢问皇后娘娘是丢了什么?”“一盏白玉莲花灯。”祝嬷嬷道。说着,她锐利的目光飞快地朝周围扫了一圈,落在桌上的那盏莲花灯上,眼睛一亮。花灯果然在这里!“……”仪惠简直要气笑了,心头雪亮。皇后这是把灯赏给了自家明珠后,回头又舍不得了?亏她还找出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来。呵,果然是小妇养出来的,真真是一个小家子气!仪惠一拂袖,冷冷道:“嬷嬷尽管把这盏灯拿走,还给皇后便是。”堂堂皇后出尔反尔,这么一件连丫鬟都看不上眼的东西,她倒是当成宝了。可笑!大丫鬟过去把桌上的那盏莲花灯捧了起来,亲自送到了祝嬷嬷手里,没好气地横了对方一眼。“可拿好了!”大丫鬟倒也不觉得惋惜,他们大长公主一向大方,赏自己的东西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既然这盏花灯没了,大长公主自然会补偿自己的。祝嬷嬷将那盏莲花灯接了过来,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却是皱起了眉头,不快地拔高了嗓门:“大长公主殿下,您未免也欺人太甚!”“先是偷拿了我们娘娘的东西,现在居然拿了件假货来蒙蔽奴婢,这盏莲花灯粗制滥造,分明就是假的。”“我们娘娘的白玉花灯那可是在内库造了册的!可不是这种破烂玩意。”“哼,像这种破烂玩意就是给赏给奴婢,奴婢也不要!”祝嬷嬷越说越是不快,直接把那盏莲花灯往大丫鬟手上一扔,大丫鬟吓了一跳,生怕灯砸了说不清,慌张地抱住了。“啪!”仪惠抬掌重重地拍在旁边的茶几上,气得娇躯乱颤,怒道:“这盏灯就是皇后赏的,本就是……”赝品。说了一半,仪惠的声音哑了几分,咬住了最后两个字。她的目光有些游移,心里暗道不妙。这只花灯是赝品,她比谁都确信这点。可是,皇后赏赐的这白玉莲花灯出自“内库”,是要登记造册的,也会记入皇后的起居注中。所以,绝对“不可能”会是赝品。也绝对“不能”是赝品!内廷司是她驸马管着的,要是内库有什么猫腻,驸马第一个倒霉。偏偏她手上的这盏灯就是个赝品,谁都看得出来。仪惠沉下了脸,给身边伺候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她昨日把花灯赐给了府中一个管事妈妈,示意嬷嬷赶紧去拿过来。嬷嬷立即意会,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仪惠自有一股天之骄女的高高在上,也不说话,做出佯怒的样子,一旁的大丫鬟在那边劝着她息怒。祝嬷嬷挺直腰板,昂首挺胸地等着,看着仪惠的眼中略带不屑。她从前就听废后柳氏不喜地说过仪惠大长公主手脚不干净。果然!没多久,嬷嬷就又来了,附耳对着仪惠小声说:“那盏花灯被……李管事偷拿出去卖了。”仪惠原本就铁青的面色更青了,胸膛一阵起伏。那盏花灯她昨天赐给了李管事的亲娘李大娘,没想到竟然被李管事偷拿出去卖了,李大胜这人实在是不争气,眼皮子也太浅了!倒是把自己弄了个不上不下的局面。祝嬷嬷见那老嬷嬷空手而归且仪惠的表情有些不对,认定了仪惠是不想还灯,没好气地又道:“殿下,您不会是不想还吧?”“皇后娘娘好心请您进宫,结果您居然把娘娘的心爱之物偷了回来。”“就算您是大长公主,是皇上的姑母,也不能这样吧。”祝嬷嬷差点没啐上仪惠一回。什么大长公主,简直比村口的泼妇还要厚颜无耻!谁偷了?!仪惠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这宫里头的东西,要不是帝后赏赐,她能带得出宫吗?!况且,这么大的一盏花灯让她藏哪儿啊!仪惠姣好的面容青一阵,白一阵,心火灼烧,烧得她额头突突得疼,很想骂人。若不是李大胜那个不争气的玩意把那盏花灯给卖了,她今天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满腔的怒火暂时压下,近乎一字一顿地说道:“皇后想怎么样?!”仪惠渐渐地冷静了下来,皇后是有八|九是挑着软柿子想立威呢。她抚了抚衣袖,“本宫随你再进宫一趟便是。”“这件事,本宫亲口去与皇后说。”仪惠回想着方才萧燕飞在三希堂那话里话外地哭穷,说什么国库紧张,心里悟了。她之前曾听驸马说起过,皇后把每个月宫里头的开支,都缩减了一半。这一回,皇后就是在拿自己开刀,想要宗室出银子填国库。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就想拿自己来破开一道口子,杀鸡儆猴呢。新帝与他这位皇后,还是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一模一样的!仪惠正在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进宫后该怎么和皇后讨价还价,就听祝嬷嬷又道:“娘娘说了,殿下最近还是别进宫了,你这一进宫,才一个时辰,娘娘就少了白玉莲花灯、红珊瑚狮子、郎窑红釉直口瓶、青玉云龙纹炉、白玉镂雕凤凰坠佩……“祝嬷嬷一件一件地报着,心里既心疼,又愤怒:自家娘娘这么多好东西,居然都被大长公主偷了。娘娘该有多难过。堂堂大长公主实在是为老不尊!祝嬷嬷每报一个,都让仪惠眉头一跳。这些东西听着实在是太耳熟了。仪惠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直到此刻,才有了一种大大不妙的预感。祝嬷嬷报了足足十几个名称才停下,语气强势地说道:“殿下若想见娘娘,先把这些东西还了再说。”“啪!”这一次,仪惠终于按捺不住地再次拍了下茶几,拍得她掌心发疼。她所有的涵养都被窜高的怒火焚烧殆尽,连那茶盅都被震得洒出了茶水。“这么多东西,本宫能偷得出来?!”仪惠咬牙切齿道,恨不得把这可恶的刁奴给拖下去杖毙了。她进趟宫,还大包小包地出来吗?皇后把人当傻子哄了,还是想狮子大开口,讹自己一笔?祝嬷嬷眉头皱得更紧,觉得仪惠简直死不悔改,无可救药,无奈道:“既然殿下不愿意还,那就恕奴婢得罪了。”“得罪?”仪惠气极,满含怒意的声音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本宫倒要看看皇后想做什么……”“殿下,”这时,一个粗使婆子气喘吁吁地从院外跑来,大惊失色地喊道,“锦衣卫来……”婆子的话还没说完,以龚磊为首的十几名身着大红飞鱼服的锦衣卫就粗鲁地推开拦路的丫鬟婆子,气势汹汹地直接闯了进来,像是一片灼人的烈火猛然间窜入。祝嬷嬷又叹了口气,用帕子抹了抹眼角,转头对着刚进门的龚磊道:“龚大人,那些东西全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大长公主殿下如此蛮横讲理,拿了娘娘的东西既不承认,更不肯还。”龚磊面无表情地对着仪惠拱了拱手,一副铁血无情的样子:“殿下长既然不想还,那……就找吧!”“得罪了。”最后三个字铿锵有力,带着杀伐果决的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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