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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机了吗?可以用吗?”殷容和阿姨聊了几句,又去衣帽间换了件缎面的吊带连衣裙,轻快地小跑过来,鹅黄色的裙摆绽开,像外面院子里正盛放的花。乘屿的视线与她极短暂地触了下,像碰碰车一样,瞬间弹了开。他将头扭到一边,不知道怎么正视她:“……嗯。”“是不会用吗?”殷容坐在他旁边,随意地把电脑抱过来打开,看到了屏保,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是她读大学的时候去小岛上玩的照片。林隽怡给她拍的。穿的是她最爱的一件泳衣,亮红色,级简约的三点式,漂亮又性感。刚开始只是喊她回头随便拍了一张,后来被林隽怡惊为天人,于是狂拍了一下午,害的殷容冲浪都没冲成。而这张照片是后来林隽怡这个大摄影师的瘾完全上来了,突发奇想站在了海滩边的躺椅上,将手机拿高拍的她。波光粼粼的海岸线与蓝天相接,云朵升腾着,她站在那其中,微微仰着头,笑容极灿烂,是最艳丽明朗的色彩。还伸出一只手朝向镜头,像打招呼。是当时很流行的日系写真的感觉。但其实她并不是要向镜头打招呼,而是林隽怡命令她“笑!”“大笑!”,她拍得累了说笑不出来,指挥林隽怡拍点什么阴郁风的情绪摄影,但摄影师本人不同意,于是开始大喊“美!”“巨美!”声音超大,把整个海滩游客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殷容笑得不行,伸手要去打她的时候被抓拍到的。后来殷容发现这张照片拍的相当完美。阳光穿过云层散了开,洒落在她身上,称得她肌肤白皙透亮,如润泽的玉。笑容自然又开心,几乎跃出屏幕,完全不作伪。身材嘛,更是多一分则丰满,少一分则干瘪,完全是刚刚好的完美。于是她干脆将这张照片换成屏保,以时时提醒自己要坚持锻炼,保持身材,永远都要如此美丽。现在再看还是感慨呀。她“啧啧”叹了声,自言自语道:“怎么能这么漂亮呢?”身边的男人一声不吭。她胳膊肘撞了撞他,问:“是不是很漂亮?”乘屿视线透过落地窗,牢牢地钉在窗外嫩黄色的花儿上,半晌又从鼻腔里挤出了“嗯”一声。“怎么啦,怕什么?”殷容哈哈笑道,“你换掉就好了呀。”对方还是不肯转过头来。只道:“……你来换吧。”声音明明平稳,但还是被敏锐的殷容听出来一丝不对劲。殷容故意歪过身子去打量他的侧脸,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出除平静、冷淡、沉稳以外的神情,叫作尴尬——或者也可以叫害羞。那假面具被撬开了一丝,竟然是这么小的事情,她笑得不能行,唏嘘道:“你没看过女孩子们穿比基尼吗?这都是很正常的穿着呀。下水很舒服的,一点阻力没有。”她边换屏保边拍了一下脑袋:“哦,忘记你失忆了,看过也忘了吧。”乘屿想反驳说他从来没看过,又觉得没必要和她计较这个,干脆咽下这口气。她点击着鼠标,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哇——那我岂不是你见的第一个穿比基尼的女孩子?”等殷容换好了,他才终于转过头来,感觉脖子都有点发僵,自己伸手捏了两下,被殷容发现,又喜提嘲笑几声。宋阿姨把饭菜做好端出来,她说话川音很重,叫殷容“乖乖”,让他们快快来吃饭。殷容被香味勾了去,凑在她身旁赞不绝口,软绵绵地撒娇:“宋宋,你的手艺又进步了——今晚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才不和你吃呢,”阿姨笑道,“我现在老了,口味淡,在家和小孙女一起吃过了饭来的。”殷容撅起嘴来:“什么呀,有了小孙女之后不爱我了。”阿姨道:“那你什么时候也生一个……”话没说完,殷容立刻撤退:“就聊到这里吧阿姨!”阿姨得逞,扬眉吐气:“好的,那我上楼收拾收拾就走了哈。”别墅是三层,但殷容主要的活动空间只在一楼。刚开始也是住过二楼的,但是她容易忘事,经常临出门了才发现手机忘在楼上,或者上了楼才发现精心制作的水果摆盘忘记端上来。她懒得总是楼上楼下跑,干脆将一楼按照她的习惯重新修整,变成她个人的专属小天地。如今,客厅、餐厅和书房已被全部打通,变成开放式的连贯空间。原来的次卧被改造成了衣帽间,直接和主卧相连,还有一间稍小些的房间,便是乘屿目前暂住的次卧。这么说起来,乘屿的房间还远不如她的衣帽间大——哦,可能连她的浴室都不如。毕竟浴室也是分独立淋浴和卫浴的,还有着超大的梳妆台,收纳各种护肤品和化妆品,她业余是个美妆博主,偶尔拍个视频,就会选在这个区域或者书房。至于二楼,全部是殷容各种闲置的“战利品”。很久以前忘记丢的、买回来很快就不喜欢的、爱买却从不爱用的……她几乎不怎么上去,只有宋阿姨会定时帮她归整一下。阿姨上了楼,两人终于第一次一起坐下来吃饭。桌上的都是家常菜,鲜亮嫩滑的麻婆豆腐、香气四溢的回锅肉、酸甜爽脆的醋溜白菜……都是殷容爱吃的。她口味重,爱吃酸、吃辣,又爱吃甜,属于那种饱食一顿之后再加个冰激凌的类型。还特别喜欢边吃热乎的,边喝冰饮料,饮食习惯相当不健康,有时候吃撑了,又会为了控制体重再饿一顿,被阿姨训斥说这样会胃痛,她嘻嘻一笑说不好意思,本人是被上天宠爱的幸运体质,从来不胃痛。不仅不胃痛,她经期还可以随便炫冰激凌,还能想怎么运动怎么运动,完全不会姨妈痛。林隽怡姨妈痛的时候时常嫉恨她,说你小子从小到大连跤都没摔过,就是不知道痛的滋味。她很同情地望着林隽怡,说确实不知道痛的滋味,这是什么感觉呢,你描述描述我听听吧。于是得到一个滚字。今天也快到她的姨妈期了。她根本不在意,开开心心地端起一杯冰镇葡萄汁和乘屿干杯:“庆祝你痊愈——”然后一口气喝下大半杯,注意到乘屿只抿了一口,道:“你不喜欢喝葡萄汁吗?阿姨鲜榨的,冰箱里还有别的哦,自己挑。”乘屿笑了笑:“你最近心情好像一直很好。”她想到马上过生日就要官宣了,几年的努力不白费,甚至称得上顺利,笑意立马涌了上来,吃得更香:“确实还可以。”“那就好。”很平淡的语气,说着好像是关心的话,但殷容一点也感受不到他的关心。这么想来,乘屿之前和她聊天时也是这样。语气很淡,虽然总是带着微笑的模样,但实际上却感受不到他的开心,甚至总让殷容觉得他们之间有着一堵厚厚的屏障,两人聊不上几句天就没了话说,只不过她那时无心关注,也懒于打破。但刚刚发生了误看比基尼照片的超·害羞事件后,她突然发现他其实也是个大活人,也会有情绪波动,这让她觉得有趣,主动和他开起玩笑来:“怎么?怕你失业?”话音刚落,她立即抬眼,状似不经意地望了他一下。幸好他反应很平常,完全没有被调侃的恼怒,还自然而然地接了句:“可不是么,都用不上我提供情绪价值了,白白拿了这么多衣服。”殷容想想也有道理。这几天卫希为了帮他找家人费尽了心力,料想去警察局的结果也不过是如此,她还为他花了钱,给了他舒适安心的环境居住,他理应表现一下才是。于是她抬抬下巴,指向餐桌中间的那盘清蒸大虾,道:“那你帮我剥虾好啦。”海鲜里,殷容唯一能吃的就是虾。鱼是最讨厌的,八爪鱼、鱿鱼之类的她也觉得很恐怖,但虾不一样,虾q弹嫩滑,清蒸之后沾一点点酱油和芥末,是她的最爱之一。就是剥起来太麻烦,她耐心不行,剥几个就会烦躁,再爱吃的东西也不想吃了。乘屿明显地怔了一下,听她继续补充:“剥好放在空盘子里哦,不要沾上下面的汤汁,沾上就不好吃了。也不要放在蘸料里,那样就很咸,我要自己蘸。”他顿了顿,点点头,起身去厨房拿空盘子,问:“有手套吗?”殷容正吃着,含糊不清的声音传过来:“要手套干什么?”乘屿:……他饭前已经洗过了手,这会儿犹犹豫豫地站在厨房,终于叹了口气,将手又仔仔细细地搓揉了一遍,洗到指尖都红透了才出来。然后开始认认真真地剥虾。殷容把平板放在支架上,正全神贯注地看一个护肤博主的vlog。她吃饭慢吞吞,边吃边喝,有时候再吃口水果,中间还要歇上一会儿,直到乘屿出声提醒她“剥好了”,才向他望过去——一盘虾仁整整齐齐地摆在空盘里,头尾的方向一丝不苟,矩阵似的,看得她“哇”地惊叹了声,问他:“你是不是有强迫症?”乘屿起身又去洗手:“……我不知道。”“肯定有。”殷容夹起虾来蘸了蘸汁,塞进嘴巴,满足地将双眼眯成一条缝,“好吃。”乘屿回来坐下,正好望到她满足的模样,水蜜桃似的唇瓣被润的有些亮,双颊可爱地鼓起,又咽下,她夸他,“你剥的真好。”乘屿将有些发抖的指尖藏在桌下,勾了勾唇角,以示接受表扬。两人安静地继续吃饭,空旷的房间回响着护肤博主讲解产品的声音。殷容慢吞吞地将那一盘虾全部吃完,葡萄汁也喝光光,等几个视频都看完,她心满意足地关掉了平板,擦了擦嘴,然后认真地望向对面的男人。“乘屿,”她慢悠悠问,“你诚实地告诉我——你这几天是不是都几乎没有吃饭?”空气开始凝滞,沉默无声地蔓延,两人视线相接,然后紧绷成一条丝线。男人没有回答。殷容一只手撑着脑袋,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望他,另一只手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叩着:“还有,你的手总是发抖的事情,你告诉陈平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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