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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被大少爷堵海上抓了个现形后,林力夫就知道自己要挨罚了。
主子犯错,仆奴挨打,都是成例,林力夫也是没什么怨言,毕竟没有他的伙同,就靠着崔五是走不了海路的,而且不管抓没抓到现形,等回了府叫老爷子看到他们偷起回来的东西,也照样得挨顿罚,两个人都做好了回头趴床上养十天半个月伤的准备。
但对比那成山的财宝,挨顿打罚似乎也能忍受?林力夫跟崔五爷海上历险一回,很喜欢这个年轻身上透着莽劲,却性情疏阔的少年,知道挨罚之后,这位爷肯定不会亏待他,就前次起获的那堆财物,他都在老爷子的默许下,得了崔五一卷足有五千两的银票,他将之分润给出了力的手下人后,自己还落了近两千两,回头足以好好安顿他的姐姐和小侄女了。
他那小侄女叫李雁李大人养的极好,他姐姐被救回来后,李大人竟然没有强硬的跟人抢孩子,见着他姐姐那被折磨的快失去活下去的模样后,就把孩子还了回来,一点没有高位人视卑怯者的鄙夷,反还每天借着看孩子,去开解他姐姐,再有崔家几个媳妇的照应,他姐姐很快就重拾了活下去的勇气,现在在崔府里帮着几个孙小姐指点针线,竟然也被叫成了女先生。
他姐姐的绣活一向出色,被婆家苛待的日子里,都靠着私下卖的绣品过日子,指点几个孩子是绰绰有余的,后来被崔老爷知道了,就说等他们族学开了,叫他姐姐上族学里开课,专门教族里或县里有愿意来学的,完全不介意他姐姐曾被卖入那等肮脏地的过往。
至于他那在晒盐场的姐夫,如今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托了人往各处驻船所和晒盐场打听,都说可能是在动乱发生的那晚,要么落江要么掉进了盐卤池,反正是找不见了。
但讲心里话,他是松了口气的,因为姐夫在,就意味着他姐姐今后还得跟着他回婆家,一个护不住婆娘的男人,其实不如死了好,仅管又惹得他姐姐伤心了一回,可内里他是……嗯,一点不觉得惋惜的,反倒觉得留姐姐跟小侄女在滙渠安顿,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因此,林力夫很感激崔老爷子,之前若还留了三分小心,现在则是彻底将自己看的跟吴方、陶小千他们一样了,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成为崔府护院,是以,这回崔五叫他,是一叫他就跟着走了,只唯
一误算的,是没料财没发到,还白忙一场。
这让俩人蔫了吧唧的,很不得劲,如此再挨起罚来,就显得那样的亏本。
血亏!
崔季康跟被押上堂的林力夫对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品出了懊悔,前者还更带了惭愧,毕竟人林力夫可尽到了提醒之责,是他贪心不听谏,才惹来了之后的祸事,如今更要累的对方替自己挨揍,那心里就更憋闷了。
崔闾高坐在上首,冷眼看着两人不知悔改的样子,没有私自出海可能会殒命的后怕,又或者会可能给他这边的计划带来什么变故的惊慌,完全一副把钱看的比命重的样子,深刻懊恼的神情里,竟只对于空手而归的丧气。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在林力夫的眼中,竟然看到了他想替小五背锅担责的义胆,果然,没等他质问,林力夫就先开了口,“老爷,五少爷是受属下怂恿,这才不顾自身安危,挺而走险的出了海,是属下贪财,头一回能得那么多银子的赏钱,就想着再得一笔,以后也好成家娶媳妇,五少爷是受了属下的蛊惑,他……”
崔闾冷声哼了一声,“老爷我还没到眼花心盲,任人哄骗的地步,你这样替他狡辩,怎么?是想用你这条命来投桃报李么?”
林力夫叫崔闾质问的噎住,唇干舌燥的不知道怎么办,一旁同样跪着的崔季康忙替他解了围,“爹,不怪林大哥,是我自己贪财,自打知道那几个地点后,就老睡不着觉,实在心痒痒,这才拉了他给儿子壮胆,他是受了儿子连累,再说,若不是他一早发现敌船,我恐怕就真要栽海里了,他救了儿子,加上上一次,救了两回了,爹,你生气要罚,罚我吧!”
崔闾点点头,面无表情道,“总算还知道抢着担责,既如此,那就遂了你所请,罚一罚,也省得人家说我教子不严,老大,你就在这看着,吴方,你亲自动手,一百八十棍,连着林力夫的一起,全加在他一个人身上,三天打完。”
说着起身,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中走向门外,快穿过堂时,顿了一下,“林力夫就押在旁边替他数数,打一记报一数,务必要声高到让所有人都听见。”
林力夫愣住了,崔季康傻了,连崔元逸都怔的没来得及替这小子求情,一众人就眼睁睁的看着老爷子背着手走了。
几人大眼对小眼,自崔
闾到了码头后,又跟在身边服侍的崔诚小心的上前,冲着崔元逸道,“大少爷,老爷去了隔壁歇息,说了要伴着板子和数数声……睡一觉。”
这能睡得着?
崔元逸瞪着崔季康,拿手指点着他的脑瓜子,咬牙道,“你就作吧!行了,大哥也帮不了你了,这顿打你就受着吧!来人,把夹凳抬上来。”
林力夫这会子总算反应过来了,老爷没打他,倒把他该的打全罚在了五少爷身上,这可怎么能行?他一下子挣脱了押着他的人手,扑到大少爷脚下急道,“大少爷,属下愿意替五少爷挨罚,您打我吧!所有刑罚全罚属下身上……也别分三天打了,今天,现在,就马上打,属下能受得住,属下贱命一条,愿替五少爷受了。”
崔季康瞪眼,拿肩膀将其顶开,啐他,“三天打完,爷只多多躺个一两月,全打你一人身上了,不死也瘫了,你想下半辈子赖我养啊?呸,美得你,快拉倒吧!”
然后跟要去慷慨赴死一般,仰脸冲他大哥道,“大哥也别容情,才一百八十棍,爹疼我,竟还叫分三天打,嘿嘿,来,弟弟受得住。”
崔元逸挑眉,那句“小傻子”差点脱口而出。
隔壁院里,崔诚则在劝崔闾,“老爷,五少爷再顽劣也不至……哎,那个,倒不如一气头打完,老奴看一百二十棍就足够他吃上教训了,老爷,一百八十棍分三顿打,五少爷他怕是要嚎死。”
崔季康却自己扒了外裤,只留内里的贴身衣物,还有力气催促,“快着些,打完了爷还要去内城逛逛呢!”
崔元逸眯眼突然笑了声,冲着执刑的吴方点点头,“打吧!让这小子好好长长记性。”
那边崔闾也在哼笑,“你心疼他?他闯祸时也就你没在,不然这罚也落不了你,可你见他有悔意么?这会儿指定觉得代人受刑正够英雄义气呢!”
一声板子拍肉声从隔壁传来,那不及防的痛呼立即噎了一半回喉咙,但很快在接下来的棍刑中破了功,打到第五十下的时候,那属于崔季康特有的嚎声已经震的人耳鸣,再加上旁边林力夫一声一声的数数声,每一声都预示着下一棍的到来,疼痛加这种心理精神压迫,扰的崔季康已经忘了打之前的豪言,被押在夹凳上不断挣扎,却又被人压住不让动,倒着气的,抖着嗓子问林力夫还
有几下了,林力夫被押的半跪在旁边,也一头一脸的汗,脸色煞白道,“五少爷再忍忍,快了快了,就还剩了不到五下。”
崔闾在崔诚的伺候下,靠临窗的一张矮榻略倚了倚,在崔诚总是欲言又止的眼神下,只好道,“除了要给那小子一个教训,也是想要替他将林力夫收拢在身边,他马上要去北境了,家里的护院和族里跟着去的人,是忠心可靠,然,那都不够,他还缺一个愿意为他以命相搏,以身挡刀的异性兄弟,阿诚,离了江州,我手够不到更远处,他万一遇到性命之忧……”所以,他需要一个真心为他以命换命的贴身护卫。
他让林力夫在旁边看着季康挨打,并要他一棍一棍的数清楚记明白,他要让两人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刑罚下,建立联系,建立那种互相交托性命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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