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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到三时,樊胡子正好又转到沈瑄面前。蒋灵骞依计,剑舞狂花,奋身跃起了一丈高,腿上被一个微雨拉了一剑,滴出血来。她低头看伤,忽然发现沈瑄并没有起来。这正是沈瑄的计谋。蒋灵骞先出去,两人不在一处,对方就只能分开力量对付他们。这样四相玲珑阵,岂非不攻自破!也是他们轻功好,四周被围,可以从上方窜出。那三个仙使看见蒋灵骞似要逃脱,都不觉急了一步。微雨先乱了招数,本该她先扫下盘,但蒋灵骞飞起时的剑华,却迫得她临时变招,抬腕疾刺蒋灵骞一剑。沈瑄看见阵法一时露出了松散,立刻反手一剑,刺中了微雨的小腹。剑阵破了。樊胡子大怒,立刻对沈瑄下杀招。沈瑄回剑不及,只得后退。樊胡子眼前忽然闪出万道金光,一阵寒气逼得她连连倒退。却是蒋灵骞从空中洒下了一把绣骨金针,针针指向她的要穴。樊胡子憋了一口气,运出“沾衣十八跌”的功夫,金针甫一沾体,便四散飞开。沈瑄见状,也立刻闭住穴道,以防金针伤身。只听见灵风、幽云两声惊呼,却是她们紧追沈瑄,反被师父和沈瑄弹回的金针打中了,登时冷的失去了知觉。“怎么搞的!”樊胡子气恼的回头一看,“嗤嗤”两声,沈瑄刺倒了灵风,蒋灵骞刺倒了幽云。樊胡子的四个爱徒,片刻之间全军覆没,只觉平生未有此奇耻大辱,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剑,几乎要捏出水来才罢休。沈瑄和蒋灵骞交换了一个眼神,突然并肩而上。沈瑄的剑法飘逸绝伦,蒋灵骞的剑法灵动无双。只见洗凡剑如白虹贯日,清绝剑如青龙入水,瑰奇的剑芒交相辉映,却是一幅绝美的景象。樊胡子叫道:“乱箭射死他们!”可她是白叫,那些侍卫、宫女早就趁乱跑了,没人要替这残暴的主子卖命。樊胡子忽然心里一空,转身就跑。“樊师姐留步!”忽然间,一个白衣人飘然而下,不见她如何出手,却一把按住了樊胡子。沈瑄听她叫师姐,心里吃惊。却听见蒋灵骞欢然道:“姐姐,你来的正好!”那蒙面的白衣人,正是当年在镜湖边上救过沈瑄的年轻女子。她含笑道:“说好了午时动手,你怎么抢了先?”蒋灵骞道:“昨天我本来依计潜伏了进来。想不到他来了,所以等不得姐姐。”白衣女郎道:“有他帮你,足够对付这些妖邪。辛苦你们俩了。”樊胡子被白衣女郎一手制住,左右挣扎不得,道:“你叫我师姐,又是什么人!”白衣女郎伸出另一只手给她看。那手腕几乎是透明的,却套了一只黑石镯子,纹样甚为古朴,似是先秦时的遗物。白衣女郎道:“本门的掌门信物襄王环,你不会不认得罢!”樊胡子大吃一惊:“你才几岁,怎么会是本派掌门。一定是你骗来的,我知道先师没有你这样的弟子!”白衣女郎不动声色,缓缓道:“师姐若能以本派武功,切了我这只手腕,襄王环是你的,掌门也是你的。”说着放开了手,让樊胡子站起来。蒋灵骞拉着沈瑄,退到了丈外。只见白衣女郎看似一动不动,身边忽然腾起一阵彩云,一时间云蒸霞蔚,异彩流光。一缕缕流霞,宛若锦带丝绦一般在空中飞起,然后向樊胡子周身缠绕。樊胡子的剑一招未尽,周身上下却已动弹不得,如被绳索捆住一般。沈瑄和蒋灵骞从未见过如此神气的内功,一时都看呆了。“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樊胡子气喘吁吁道,“师父竟把这一手功夫传了你!”白衣女郎淡淡道:“既然你承认了我,我便可以清理门户了。”樊胡子道:“我犯了什么错?”白衣女郎道:“你在南汉作国师,犯的错还少么?不用我一一点数。清理门户,原来也是师父的意思。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师父收徒的第一条戒律?”樊胡子道:“决不许弟子谈婚论嫁。而我没有……”白衣女郎道:“你确实不曾婚嫁。但师父的真实意思,是绝不可动男女之思。在这一点上,你和大师兄、三师姐犯了一样的错。”樊胡子眼中忽然出现了激动的神色:“你也要杀掉他们么?”白衣女郎道:“他们已不是本门弟子,我不再管。而你的罪行要严重的多。你在南汉为国师,是冰清玉洁的么?”樊胡子不语,这沉香苑并不止是卢琼仙和黄琼芝的地方。白衣女郎也不再问了,身边的云彩渐渐换了颜色,变作了暴风雨的的黑云沉沉、愁雾惨惨,一会儿竟是凄风苦雨、雷霆万钧起来。云雨之间,樊胡子渐渐的委顿下去,再也起不来了。“咱们这就撤罢。”白衣女郎道,“宫中的侍卫早已出动了,不要和他们纠缠。”蒋灵骞问道:“南汉王昏庸无道,任用妖邪,就这样算了么?”白衣女郎道:“我们杀了他身边最大的三个怪物,也就够了,国中总能太平一阵。昏聩无能的,不只南汉王,将来不久,自会有人一统中原,解决这些昏君乱国。但这种事情,却不是一两个剑客能完成的。——你说是不是,沈公子?”沈瑄点点头。熊熊的大火,在沉香苑中升起,把这个世间第一个醉生梦死、风月无边的地方化作灰烬。只是迷香也一并焚烧了,沉醉迷人的香雾紫烟,在废墟上空氤氲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散去。白衣女郎、沈瑄和蒋灵骞怕被迷香所伤,远远的跑开了。宫中的侍卫自然追他们不上。“哎呀!”沈瑄猛然想起来,汪小山的尸身还在火海中,恐怕只能与黄琼芝一起变灰了,可吴霜还在等着。他心中沮丧:一见到蒋灵骞,把什么都忘了。蒋灵骞有些不乐意,只得放他去望夫崖找吴霜,却约了在百花岭上的一座花神庙里见面。沈瑄的情绪也很低落,他该如何对吴霜说呢?望夫崖下,吴霜却不在了。说也奇怪,沈瑄非但不急,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岩壁上有几行诗,是某年某月,好事的人专门刻了刘禹锡的旧作《望夫石》,以作铭文:“终日望夫夫不归,化为孤石苦相思。望来已是几千载,只似当时初望时。”“时”字的后面,却有新刻的几行小字,看得出是吴霜的笔迹。吴霜的字学她父亲,柔情似水下藏着铮铮铁骨。那也是一首旧诗,李义山的《谒山》:“从来系日乏长绳,水去云回恨不胜。欲就麻姑买沧海,一杯春露冷如冰。”沈瑄看不懂。《谒山》本来就是一首极为晦涩的诗,有人说是悼念亡妻,有人说是陈情旧友,还有人说是感慨时光飞逝,一去不回,就如同麻姑眼里,沧海变桑田那样快。那么吴霜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呢?也许她早就知道,汪小山是不会再见她了。她曾经义无反顾的离家出走,不挽回他誓不罢休。然而一切都抵不过命运的沧桑。度尽劫波,堪破无常,或者连她自己,也不愿再见到汪小山了吧!汪小山说过,人间没有回头路。吴霜也回不去了。沈瑄知道她不会看不开的,但她去了哪里?游鱼消失在沧海,哪里都无所谓。也许她在想,纵有千年的守望,亦不过是春露一杯,遑论沧海?“离儿还在等我呢!”沈瑄停下了冥想,匆匆向百花岭上爬去。第二十九回燕语呢哝花神庙里,只有蒋灵骞一个人,解下了淡青色的披风,慢慢的擦拭清绝剑。“你的姐姐呢?”沈瑄笑问道。蒋灵骞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先是忙着找表妹,现在又关心我姐姐。原来有没有我,你根本不在心上的。我还是走罢!”沈瑄没料到她生气,赶拦住她:“别走,离儿。嗯,你姐姐若在,有些话我怎对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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