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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夏知予做完检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整个检查过程,陈淑敏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她好几次看到许京珩和许正皓起争执,声音虽然不大,但总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她有太多的话想要问许京珩,比如为什么没去参加竞赛、会不会影响升学,但是对上陈淑敏警惕的眼神,便只能垂下脑袋,默不作声地把话咽回肚子。回家的路上,陈淑敏絮絮叨叨了一路,从打架开始说起,一路上升到人生价值。但是在所有的谈话中,她都巧妙地隐去了许京珩的名字。夏知予知道,这大概就是陈淑敏的做事方法。她在误以为自己的女儿有早恋倾向的时候,不会像其他家长一样,对夏知予进行打骂,或者将事情闹到学校里去,相反地,她会回避关于早恋的话题,然后拐弯抹角地提醒她,好好读书有多么重要。就像在碰到初一那件事的时候,她之所以没对陈淑敏敞开心扉,一是正当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害怕从别人口中听到定性定论的答案;二来她清楚地知道,在某些话题上,诸如在亲密关系异性话题中,陈淑敏经常采用回避性沟通的方式,所以就算她说了,也不确定是否能从陈淑敏那儿得到回应。种种行为并不是因为陈淑敏不爱她,她深知这一点,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在成长过程中,她遇到很多无法解释的困惑,每当自己茫无头绪的时候,她都会陷入不自信的循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回避式沟通似乎已经促成了她自卑敏感的性格。好在这几年,她一直在努力克服自己的缺陷,所以当陈淑敏又开始回避异性话题的时候,夏知予开门见山地跟她谈起这个话题:“妈妈,你是不是有别的话想问我?”陈淑敏愣了一下。昏黄的路灯齐刷刷地后退,时不时地照亮夏知予的脸。她的脸颊上细小的破口早就结痂,就是仍有些泛红,此时对着陈淑敏,好像将自己小心翼翼藏起的情绪全部暴露在她面前。陈淑敏被她感染,甚至觉得自己一个已经做了母亲的人,有时候还没女儿来得坦诚。她沉默了几秒,才问:“你今天跟他见过面?”“嗯。他去京江参加冬令营,我过去送他。这次月考进步很大,我想谢谢他的。”“我不反对你谢他。但他没人送吗要你去送?”说完,她也意识到许京珩家庭情况,兴许真的没人能抽出时间去学校送他。可这是当家长的失职,要夏知予去送他算是怎么回事?“妈妈之前跟你说过,让你注意点的。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好,这回他能跟人动手打架,下次还不知道怎样呢。虽然情节不算严重,但他动手打人是事实吧。”“我没觉得打架是对的。可是妈妈,如果不是他,受伤的可能就是我。我不想让您因为一件事,对他抱有偏见。”陈淑敏噎住,她不是没法接,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女儿有些不同了——慢慢地有了自己的判断,会进行独立思考。换作之前,夏知予绝不会主动跟她谈起这些,而她也一定会存着关于‘早恋’的疑虑,怀疑夏知予和许京珩两人的关系。可是今日不同。就因为夏知予坦诚提起这个话题,反倒让她觉得自己整整一路的忧虑都是多余的。夏宏深听见母女二人的对话,生怕她们吵起来,扭头在前面打圆场:“不说这些了。事情都过去了。予予没事就行。”-打架的事并没有在学校里大范围传开,只有一些在十四中或者职校有熟识朋友的,才隐隐约约听到些风声。经过上次的乌龙事件后,本来少有人把打架这事当作谈资,但好巧不巧,许京珩没去参加夏令营的事全校上下都知道了。事情前后这么一联系,一时间猜什么的都有,传得最有鼻子有眼的,还是那条许京珩为了帮颜舒茗解决麻烦,连冬令营资格都放弃了。当然也有人提到夏知予,说是当天也在医院看到她的身影。然而即便她跟许京珩一起从警车上下来,也很少有人将她跟许京珩打架的事联系在一起。一个是在一起两年的同班同学,一个是没什么交集的小学妹。许京珩这人对谁都端得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和女生相处的时候,一直保持着明显的界限感。只有颜舒茗遭遇骚扰那回,他替她出过头。或许是高中以来,能跟他传绯闻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大家才对他和颜舒茗的事津津乐道。有颜舒茗站在风口浪尖,自然没有夏知予的事。黎川也听说了。换做之前,他兴许就信了,但是自从国庆之后,他已经十分确定,他的好兄弟是不喜欢颜舒茗的。所以许京珩为什么会放弃冬令营,就连一个跟他走得最近的人都尚且觉得云里雾里。思来想去,他猜测会不会是许京珩家里的原因。他小心翼翼地坐到许京珩的位置旁边,大方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有什么事跟你爹说,别搞那套你是留守儿童你最可怜。”不是他嘴巴贱,非要往他痛处上踩,而是他的兄弟本来就是个直率的性子,喜欢有什么说什么,你要拐着弯去安慰他,他反而会觉得不舒坦。这种自我找骂的形式,一直是黎川约定俗成的相处方式。因为可怜别人其实并无多大益处,很多时候人们只是利用它来体现自己的善良。许京珩才往课桌上趴,就听见黎川叽叽喳喳的声音,掀眼,眉骨处仍有些擦伤,满脸写着不耐烦。“你最好有要紧事,否则我就让你尝一下什么叫棒棍底下出孝子。”
很好。还能骂人。黎川放心了。“你干嘛不去参加冬令营啊?知不知道隔壁班一直对标你的那个,进入国家集训队了。要是能在集训队选拔中脱颖而出,就能参加io。现在学校都在传他,这风头快盖过你了。”在去参加冬令营之前,许京珩一直处在全校的话题中心。他不是竞赛生,一开始也没打算往竞赛保送的路子走,但他有一个总以为他能轻轻松松应试的爹,好像他那好成绩都是从天而降的,从来没想过他其实付出了多少努力。他爹说‘保送’多好听啊,在饭局上没话题的时候总能拿出来臭显摆一顿,也从来没问过他将来想选择什么院校专业,他只知道保送风光,这才要求他去参加数学竞赛。相较于从初中或者高一就开始准备竞赛的人来说,许京珩第一次参加就能在九月初的预赛中脱颖而出,这件事确实为他增添了不少光环。他就是竞赛的苗子,就连老葛都这么说。只是这哥似乎早有自己的想法。黎川感慨道:“不过一次没站在顶峰,所有的好成绩就被一笔抹杀。没必要吧。”“那你想怎样?找点水军吹捧吹捧我?”“我是夏知予吗还给你当水军?”“所以你比不过她。”他脱口而出。“不是兄弟。我跟你从小玩到大,我怎么就比不过她了。”“她那时才认识我多久啊,就愿意给我当水军。”“”他很想说这能一样吗?他现在跟他探讨的是很严肃的问题。“我差点被你带跑了。你还没回答我,干嘛不去参加冬令营啊。”“你这求根问底的态度放在学习上,虽然盖不过我,但至少不会再有人怀疑我俩是不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因为两人成绩悬殊,葛进平总是这么调侃黎川。问了两遍都没回答,黎川知道他是真不想说。不想说就不说,反正这哥总能很好地处理自己的情绪。他询问无果,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直到上课铃响,班级里都安静下来,他才觉得哪里怪怪的,总觉得自己的好兄弟在隐瞒些什么。-傍晚的时候,颜舒茗从集训那儿请假回来了一趟。一回来,她就直奔自己的班级,气急败坏地走到许京珩的课桌前。“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许京珩正在刷题,闻声头也没抬:“我说什么了你就让我说清楚?”“你放弃竞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那天确实不知道你要飞京江参加冬令营,如果知道,我也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所有人都在说许京珩为了她放弃了数学竞赛。她以为自己听到这番话会很开心,但她没有,她甚至知道了许京珩为什么会说出‘你替我作证的名义去警局举报职校学生打架的事情,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这句话,也知道了流言于一个人来说有多么可怕。尤其是这种让人带有负罪感的流言。她也才十七八岁的年纪,说什么许京珩为了她放弃竞赛放弃保送,于她而言太过言重。她承担不起。这些流言当然不会是许京珩传出的,颜舒茗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今天来找他,也只是想听他把话说清楚。“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没有半点想要过来的意思。现在却让我背负这样的流言,好像你弃赛,不能保送,都是我的缘故。是我害你这样的。许京珩,你明明不是因为我。”平日里她再怎么打骚扰电话,许京珩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在夏知予声音出来那一刻,颜舒茗发现,原来他也会着急,也会冲动。就像她有次在某机场登机,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站在地面以为是阴天,直到飞机在平流层飞行,没有云层遮挡,她才发现,那天的扶光强烈地令人睁不开眼。太阳不是没出来,而是躲在了云层后面,但总有人发现它。就像‘喜欢’,一旦存在,想藏都藏不住。她觉得许京珩可能是喜欢夏知予的,否则不会在运动会上冲上去扶住她,不会替她拧开瓶盖,不会在商场粤菜馆看到陈闵给夏知予夹菜,问出‘真的三岁一代沟吗’?她原先不懂,在做笔录的时候她才知道,夏知予跟他正好差了三岁。可颜舒茗记得,他们认识时间并不算长。她不太明白,许京珩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夏知予的?作者有话说:来竞猜,虾饺皇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鱼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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