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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溪跨过门栏的那一刻想的是:六年没见,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不过,他们之间又能说什么呢?
【骗你的,还是当姬玦有意思】,这是徐平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施溪完全忘记了自己当时的反应,又或许当时他已经大脑空白,无法反应了。
千金楼在烈火中崩析,周遭满是尘埃灰烬,徐平乐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笑意。他认真看着他,明明是一句告别,却亲昵得仿佛情人间的呢喃。
其实徐平乐说的也没错,当姬玦确实有意思啊。
六年前,如果不是他向东君妥协,自己已经用“千金”玉石俱焚了。而六年后,秦国七殿下,也是一句话就能叫他的计划满盘皆输。
所以,说什么呢。好久不见?还是别来无恙?
他想了很多话,可没想到,真的见到姬玦时,只有漫长的沉默。宿星宫内设有天罗地网的杀阵,施溪入门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这里的每一寸草木都在审视着不速之客。风为刃,高墙作樊笼,本该在星月指引下为擅闯者设下必死的局。可凛冽冰冷的风擦着施溪喉咙而过,止在最致命的地方,却迟迟没动。
姬玦应该看到他了吧。
许久之后,蛰伏在宫殿上方的沉郁血雾,烟消云散。
月色幽寒,仿佛宫殿主人的视线,清清冷冷,无声笼罩在他身上。
卫国皇宫的每个宫殿都建造复杂,过前庭,过外庭,绕过回廊,施溪终于在主殿门口,看到了已经等他很久的人。
秦国的七殿下,所有人都在恐惧他,忌惮他,好似他是阴晴不定夺命的鬼。
可此时姬玦站在殿门口,依靠着柱子,仰头侧望檐角下的风铃。那表情又好像让施溪回到了刚认识他不久,一起逃到千金楼时。
当初姬玦长长远远的视线他就不懂,现在也是。
施溪想,或许该有一个好一点的开场白,轻松点的、惬意点的,能让重逢显得从容,毕竟他们分别时也没闹得很难看。
可是施溪说不出来话。
他就只是站在长廊里,任由风吹动长发,吹动衣袂。
所以第一句话是姬玦先开的口。
姬玦偏过头来,望向他,眼里蕴着笑意,却是问,“你怎么会觉得婴宁峰有雪呢?”
姬玦说:“错的有点离谱了啊,施溪。雪天不宜观星,婴宁峰顶,连云雾都少见。”
他喊他的名字,喊得特别平静自然。施溪点点头,先前的全部假设荒唐作废,心若止水,他只问了一句,“姬玦,你破阴阳家第五境了吗?”
姬玦似乎愣了下,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嗯,很早之前就破了。”
施溪:“恭喜啊。”
姬玦望入他的眼:“谢谢。”
施溪笑了下,平淡说:“来这里的路上,神农院的老头就说我倒霉,遇到上了最不该遇上的人。我心想能有多倒霉,没想到,确实挺倒霉的。”
姬玦看着他,没有说话。
“梁丘蓉!”
“梁丘蓉你给我出来!”
“快快!快抓住她!千万别让她扰了七殿下清净!”
姬玦撤了宿星宫内天罗地网的杀阵,于是很快,外面的那群人也火急火燎冲了进来。不光是老太监惊恐,窦老也吓得不轻,生怕一进来就看到施溪的尸体。
卫景明和卫景蓝同样神情难看,担心冒犯到姬玦,只想把施溪碎尸万段。
可这一群人咬牙切齿、风风火火跑进来,见到庭院里对峙的两人后,又停下脚步,齐齐哑声。
施溪站在长廊中央,雪白长裙与月色纠缠,身上的冷意缥缈锋利,如出鞘的剑。
而姬玦倚靠着宫柱,墨发如水,神情莫测又诡艳慑人。
“七殿下!”
“七殿下!!”
施溪不用回头,都知道后方肯定乌泱泱跪了一片人。
老太监悔得肠子都青了,痛哭流涕:“七殿下恕罪啊,扰了您的清净,老奴罪该万死!老奴这就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带走,交由陛下发落!”
施溪笑出了声,又一次想:当姬玦确实有意思啊,生杀予夺,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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