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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斟酌着分寸,转而想到了皇后。
皇后身为皇帝的发妻,也很得体,更为皇帝诞育了嫡长子。只是正因诞育了嫡长子,后来又自己玉体欠安,一根弦就绷得太紧了。
弦绷得太紧,就对万事万物都会有敌意。
太后沉吟半晌,因病而苍白得厉害的手握住徐思婉的手:“你侍奉皇帝很尽心,哀家也喜欢。哀家叮嘱你几句话,你且听一听。”
徐思婉忙颔首,一派恭顺:“太后娘娘请说。”
太后目光下移,落到她小腹上:“一则是孩子的事。现下宫中皇子公主不多,你要尽力,膝下总要有个孩子才是。”
徐思婉眼中的恭敬不动,含笑应说:“诺,臣妾记住了。”
太后又言:“二则,你再得宠也不能忘了,要敬重皇后。她是中宫,又有皇长子,你们若元后与宠妃相争,总不免两败俱伤。哀家是过来人,知道嫔妃们一旦得宠就总不免心思多些,有的是生出不该有的奢求,也有的是怕自己盛宠会遭人记恨,不得不争。哀家看你是个聪明的,不会那样庸人自扰。至于皇后那边……”
太后顿声,幽长地舒了口气:“她也并非没有容人之量。你若不僭越,她想来不会委屈你。你们能妻妾和睦,才是后宫之福。”
这回不待徐思婉应话,皇帝已然先道:“阿婉一贯守礼,母后放心。”
“哀家知道她懂事。”太后笑了笑,“只是闲来无事,叮嘱两句罢了。”
徐思婉即道:“太后娘娘的叮咛臣妾都会用心记着,会恪守妃妾本分,绝不因一己之私让陛下为难。”
“很好。”太后面显宽慰,略作思忖,命人从自己昔年的嫁妆中取了一副玉饰赏她。
二人又陪太后小坐了会儿,徐思婉就先一步告了退。回漪兰阁的路上,行至无人处,花晨压音埋怨起来:“太后娘娘自己在宫里大半辈子,却还是看不懂皇后娘娘么?说得好像皇后娘娘多么仁善大度。”
“这是你没听懂。”徐思婉笑了声,“她若真觉得皇后仁善大度,就不会有今日这些话了。会有这般叮嘱,便是她身为人母不肯出事,所以想在其中平衡。”
是以说出这些,就可见太后不仅知道皇后不简单,也知道她不简单。
只不过,太后注定猜不到她心底最深的打算。
没有人会随意怀疑她的出身,也没有人会随意怀疑皇帝身边最炙手可热的宠妃竟想要皇帝的命,这才是她描得最好的一张画皮。
当日傍晚,御前宫人在徐思婉传膳前到了漪兰阁,请她去清凉殿用膳。
出门时一贯喜欢自己走走的徐思婉这回让人备了步辇,大张旗鼓地往清凉殿去。
她被禁足的时日已不短了,宫道上久不见她的影子,这般突然出现,宫人们在见礼间都有几分诧然。又见她是往清凉殿的方向走,议论瞬间在宫中漫开。
但这些细由,皇帝自不会在意。她步入清凉殿,他正在殿中踱步歇神,见她进来,一声苦笑:“原是出了寿安殿就想让你过来,不料政务缠身,这才歇下来。”
徐思婉衔笑迎上前:“臣妾倒不妨事,但陛下莫太累了。”
他摇摇头,随口道:“忽而有些急奏进宫罢了,是江南水患的事。”
水患。
徐思婉心弦沉了一沉。
水患、旱灾、蝗灾、瘟疫、雪灾,这些灾祸总会有的,闹得大了天子就要下诏罪己。但其实就算天子德行再好,往往也无可避免。
平日若有这些灾祸,按部就班地治灾便是。
可现下,是一边起着战事,一边闹着天灾。如此一来,大约会两边相互拖累,日子愈发难过吧。
徐思婉盘算着心事,脸上笑意不改,行至他面前,温温柔柔地拉住他的手:“那一会儿用完膳,臣妾陪陛下随处走走。免得陛下被政事困扰,惹得晚上都睡不好觉。”
“好。”他一哂,却说,“用膳不急,你随朕来,朕给你看些东西。”
“什么?”徐思婉浅怔,齐轩不语,拉着她的手走向寝殿。她不解地跟着他步入殿中,绕过门前屏风,就见殿中地上铺着一大幅堪舆图。
再定睛细看,分明就是行宫的堪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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