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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起又躬身,叩首又停止,衣料摩挲早起起泡的后背,灼烫感愈发分明。
鬓边冷汗不知何时凝珠成线,氤氲眼帘,堂上那几道分明的倒影不知何时已朦胧成一片。
她不得不轻咬舌尖,右手紧扣住左手虎口,依旧挡不住席卷而来的痛楚,身子摇摇欲坠。
“大王,太姜。”堂下倏忽响起脚步声,却是郑伯友在品尝过月下菡萏后再次起身,先朝堂上几人躬身行了礼,而后才道,“褒夫人巧手,此道月下菡萏果真世无其二。”
姒云一怔。
郑伯友,后世人口中的郑桓公,周厉王之子,周宣王之弟,在朝中的地位毋庸置疑,举足轻重。
他为何会突然替自己说话?
不等人应声,郑伯友上前一步,眼里噙着笑意,朝他两人道:“如是至味,凉了岂不可惜?大王和太姜若是不怪,姬友斗胆恳求,不如让诸侯百官先尝美味,一炷香后再品弦音不迟。”
“王叔言之有理。”不等姒云看出他的用意,周王已偏过头,睨着她道,“还不快去更衣?莫让太姜和诸位大臣久等。”
姒云一怔,随即了然——原是为讨好周王。
“诺!”她按下纷乱的思绪,倾身叩首,“妾身去去就来。”
“夫人,方才入殿时没穿襢衣,现下又换上,会不会被太姜为难?”
东厢暖阁,姒洛早取来已干透的襢衣,想要替她换上。
“无妨,嘶!”
铜镜前的姒云已褪下外衣和中衣,轮到里衣时,衣领刚拂过肩胛,伤口被牵动,姒云浑身一哆嗦,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背身一照才知,那莲袍的料子太轻薄,月下菡萏的汤汁又太烫,一壶下去,晋夫人安然无恙,她的后背却已惨不忍睹。
起了泡又被磨破皮,加之拖延得太久,里衣和伤口早结痂成一片,只轻轻一碰,便如破皮割肉,疼得她龇牙咧嘴。
“夫人!”
看清镜里的情形,姒洛双瞳一缩,连忙放下襢衣,大步走上前,试图帮上一二,双手悬在空中许久,眉心越拧越紧,一时竟找不到下手之处。
彼时在正殿,她见姒云神色如常,还以为背上的伤不太重,此时才知,肤若凝脂成血肉模糊,褒夫人竟能一声不吭。
“夫人,阿洛去禀告大王!”
眼见她颊边的汗水已连珠成了线,脸色愈发苍白,姒洛转身就要出门。
“不可!”
背上的痛灼感好不容易缓过一阵,时间紧迫,姒云也来不及多做解释,下巴抬起,指指角落的铜盆道,“那里有凉水,用帕子沾湿了拿来。”
“夫人,”姒洛上前一步,不放心道,“若是拖下去……”
“再找块干净的帕子来。”姒云摇摇头,吩咐道,“一会揭下来后,再用干净的帕子轻拭。”
“……诺。”
一炷香后,好不容易揭下粘在背上的里衣,姒云好似在三伏天里顶着烈日曝晒了两个时辰,虚脱无力,面色惨白,脸上身上满是冷汗。
“不妨事。”
不等姒洛开口,她已率先摆摆手,惨白的颊边泛出星点笑意,指着大门方向道:“一会我进去,你在外面找子方,让他去问医官要些治烫伤的药来。”
“好。”姒洛收拾起满是血水的帕子和铜盆,取来襢衣,帮她穿上。
子澧已第三次前来相请,时间紧迫,姒云让姒洛取来凉水,洗去脸上被汗水冲得乱七八糟的胭脂后,等不及上妆,素面朝天而去。
“锵!”
柳腰软,黛眉低,体如轻风动流波。
廊下灯火婆娑,姒云的身影刚刚出现,殿内弦音倏忽止歇,满堂宾客仿似背后长了眼,纷纷歇杯停盏,同堂上众人的目光,举目望向灯影摇颤的廊下。
不知谁家小儿吃多了酒,酒樽斜倾,酒溢满身,也无人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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