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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眼眶赤红瘆人,掺杂着汹涌怒意,却又惶惶然透着委屈。
或许是疼痛使然,温影杳回忆起那日的场景——
误入毒瘴之地的乌虔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医师说唯有紫尾黑蝎毒性可抵,但需有药人试毒,可能会有性命之险。
她主动请缨,将不常握刀剑的左手伸向毒瓶之中。
温影杳不是没有私心。
身为乌虔的女奴,她的性命在众人眼里不过蝼蚁草芥,迟早会有人提出拿她来试毒,倒不如主动揽下,还能博取一份过命的恩情,何乐而不为?
何况在挫骨营中,她自幼与蛇虫鼠蚁打的交道不算少,紫尾黑蝎并不会要了她的命。
至于落下的硬伤,就当是福从险中求的代价,这笔交易并不算亏。
之后,她在乌虔面前无意袒露伤口,实则有意为之,只为博取一丝同情,谁知他竟红了眼睛,让当时的她几乎惊慌失措。
那是她第一次见一贯冷面寡言的少年落泪。
说来好笑,那倒是生平第一次有人为她哭。
湿漉漉的液体滴落在手腕疤痕处,如同小狗舔舐,滚烫,让人想迅速躲开。咸苦的眼泪明明滑落在腕心,却仿佛漫上口舌又涌去心脏,使得她口不能言,胸口闷胀。
直到熟悉的关节处再次传来剧烈的抽痛,温影杳才收回纷杂思绪。
她瑟缩着皱了一下眉头。
手腕的禁锢被放开,温影杳立刻退了一步拉开安全距离。
将面前女子疏离的动作收入眼底,乌虔彻底冷静了下来。
方才自己疯狂按耐压抑了三年的情绪如狂风骤雨般迸开,而面前之人素衣亭立如雪,不惧不避,旁观风雨欲来,衣衫不曾沾湿毫厘。
“你果真这般无情。”
“细作无情是美德,我权当你夸我了。”温影杳收拾好心绪,拿过娟帕擦拭干净匕首上的血渍,“何况斥责一个从未动情之人无情,岂非好笑?”
温影杳自认这是莫须有的罪名。
乌虔恨自己取他性命,生死血仇她坦然接受,身为赤足悬于锋尖之上的细作,仇敌一朝找上门的事不算罕见。
可面前之人处处以情字逼问,与其说眼底有恨,不如说更多的是怨。
温影杳心中不解。若她是他,只会划清界限直取性命,断不会失态至此。
“你是说你从未动情么。”乌虔收回眼泪。
“不然呢,”温影杳顿道,“否则如何能杀你?”
景太妃说过,世间男子爱美人如爱异宝奇珍,只有他们拱手让他人的份,而绝不会容忍自己惜爱的藏品徒生出逃之心。
或许乌虔曾将自己当成所有之物,一朝脱离掌控后恼羞成怒,由生怨怼,才这般失控落泪。
说到底,还是欲将自己这个叛徒千刀万剐的恨意罢了。
而情字于女子而言不过是徒生烦忧,要来无用,昔日太妃之言如擂击耳,温影杳字字谨遵。
在北姜是如此,现在也奉为金科玉律。
乌虔神色薄凉,一言不发,嘴角却勾出戏谑,瞬间突近,大手扣住温影杳的下颌,食指轻点穴位,迫使她本能吞咽唾液。
一颗药丸就这样滑下食道,异物感让她剧烈咳嗽起来。
“你喂我吃了什么?”
温影杳冷眸一沉,旋动指尖往自己腹部按去,想要及时吐出那东西,而发力的手肘却被后方高大身影轻易扣住。
温影杳自知现下若用蛮力对抗如同螳臂当车,便悄悄转动脚尖方向,另一只手借力探去他未设防守的腰侧重重一击,动作轻盈利落。
乌虔吃痛退开半步,皱着眉头轻“啧”了一声,抬眼间兴致却浓。
温影杳想要乘机再攻一招,胃部却传来灼烧异感,想必药已化开,弥散的苦味正漫上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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