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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他是封叙清……一切就不一样了,他的军队则名不正言不顺,张隽首先不会信他,起义的民兵更不会信他,他师出无名,坐实反贼这个名号,就能乱了南边叛军的阵脚,他的计划就完了。只要让天下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裴夫人……我不管你想不想看到东魏一统的那一日,我知道你定然想看他没有好下场。所以,我请问你,可愿和我回许都,见天子,配合并亲自出面作证,揭露他就是封叙清?”裴鸢低头想了想:“如何作证?”晏衡道:“你是他以前明媒正娶的正妻,定然有人能认出你的样貌,你定然也有他过去身份的证据,首先让部分官员相信这件事,然后找机会公之于众,或在祭祀典礼上,或在三军阵前,总之,在世人面前揭露他。”裴鸢定定看着晏衡:“只要我作证,他就完了?”晏衡道:“我不把话说得这么绝对。但只要你作证,我们就有更大的把握和机会推倒他的南边的所谓‘王权’,你应该也明白,人心所向,有多大的力量,反之,人心所背,又能走多远。”裴鸢一咬牙道:“我跟你走!”“你要回许都?”谢无秋面无表情地问道。他们两站在裴鸢屋前,刺史府的庭院中。前面是裴鸢备的马车,车夫也是严府信得过的的人,她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坐在车上,撩开帘子等待晏衡。“是……”晏衡答得有些艰难,“无秋……”“别说了。”谢无秋低头自嘲地笑笑,背过身去,自顾自往刺史府外,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小芊也在一旁,他看着谢无秋稍显落寞的背影,轻声问晏衡:“晏楼主,恩公好像不开心。你们是一起来的,为什么不一起走?”“我不知道。”晏衡说,“我不知道……”何来同事不同归?或许原本他们就是殊途啊。再怎么自欺欺人,他都是叫谢无秋一次次失望了。如今,他也开不去这个口,问他愿不愿意继续同行。行行重行行。小芊见晏衡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隐约觉得恩公和晏楼主互相之间藏了很多话没有对对方讲,但她也只能对晏衡说:“你们多多保重,早点把姐姐安全带回来哦。”晏衡点头:“放心吧。你自己也多多保重。”晏衡最后望了谢无秋的背影一眼,慢慢上了车。甫一落座,车夫便在裴鸢的催促下扬起马鞭,马车飞驰了出去。晏衡往回看,见谢无秋已经停了下来,背对着他们,默默站在原地,身影在他的视线里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晏衡转过头坐了回去,不自觉捂住了心口,只觉得那里莫名有点难受。“一定是受凉了。”他想,“这天,是越来越冷了。”马车渐渐行出了十几里地,车上的两个人,一个闭目养神,一个睁着眼睛发呆,像一具空壳,魂不知道出窍到了何处。外界的一切动静他都感知不到了,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裴鸢睁开了眼睛,叹了口气。“他跟上来了。”裴鸢淡淡说了一句,复又闭起了眼睛。晏衡蓦地回过神来,看了眼裴鸢,愣了好半天,才颤抖着手掀开车帘,探出头往后看去。只见一人一骑,在茫茫白雪中向着他们的方向奔来,也不知跟了多久了。晏衡就这样看着那个雪中的小点,直到手抖冻僵了,也没有收回去。有一瞬间他觉得,今生,是无以为报了。大雪满弓刀(1)晏衡的原计划是先联系平湖岳,和他在雒城外接头,让平湖岳的人暗中把裴鸢接走,带他入宫。而他则绕路吸引非歌的注意,保证那边裴鸢的安全。晏衡也算是很有逃亡经验了,面对苍崖山也好,张隽也好,使些小伎俩总能吃得开,但这次的敌人是非歌,是一个无比了解他的人。他们的车途径雒城,奔着许都的方向去。距离许都大约还有三百里,车驶入了一片山林,驾车的车夫连续日夜奔波,此时忍不住打了个瞌睡,就在那一刹那,树上潜藏的杀手陡然甩出了手中的镰刀,车夫尚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就被勾去了头颅。那一刻晏衡知道一切都晚了,他们已经落入了非歌的圈套。非歌终究太过了解他,把一切算得这样准。马儿扬啼嘶叫,车夫的身体栽倒了下去,晏衡当机立断揽住裴鸢跳车,果然下一刻,这匹马被前面看不见的路障绊断了腿,鲜血直流,马车也跟着翻了。危险一触即发,四面八方的树干上、积雪里涌现出无数埋伏好的十二楼杀手,长时间在冰雪天的埋伏使他们身体略显僵硬,开始的动作有些迟缓。晏衡借了裴鸢的佩剑去打,一边还要保护裴鸢。裴鸢虽然会点身家功夫,但到底是花拳绣腿,此时什么忙也帮不上。晏衡用剑挥挡开敌人的冷勾,他的听力告诉他后面又来了一个杀手,他的武器也已经近了,可是晏衡的身体却来不及作出反应,他转身到一半时,对方的勾尖已经来到他后背一寸。“铛——”谢无秋从天而降,格开了那一下。“无秋……”晏衡看着护在自己眼前的背影,不由叫出了他的名字。谢无秋微微侧头,拿眼睛的余光瞥了眼睛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杀手们也意识到来了高手,不敢妄动,过了一会儿,包围圈分开了一道缝,非歌便从中走了出来。裴鸢的眼睛陡然瞪得通红,全是开始发抖,不知是冷得还是激动。“小衡,我真是小瞧你了,竟然把这个女人都找出来了。”非歌笑道,“可惜,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儿了。”晏衡低声对谢无秋道:“你带裴夫人先走。”谢无秋猛地回头看晏衡。晏衡的神情坚毅不容拒绝,同时也充满了抱歉:“带她,先走。”他用力地重复。谢无秋脸上闪过无比复杂的神色,最后恨恨地看了晏衡一眼,抓起裴鸢便倏然朝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冲了出去。他恨晏衡作出这样的选择,可他也知道,晏衡作出了选择,便不会再更改。他要么两个人都放弃,要么,带走裴鸢。十二楼杀手立即追着谢无秋杀了过去,同时,晏衡足尖一点,风一般掠到了非歌眼前,金针一闪,划向非歌脖颈。非歌后退,然后也拔出了剑。其他人没有插手。或许因为晏衡毕竟还姓晏,表面上还是十二楼的楼主,或许也因为,非歌没有多余的命令,他们两个,都决定以单挑的方式做个了结。此处地势开阔,对晏衡并不利,晏衡知道这附近有个洞穴,若能把非歌引到那里交手,他的优势会大很多。那里光线晦暗,适合近战。晏衡心里计较一番,脚上也默默往那边移,因他先手的缘故,他一直占据着主导,非歌果然跟着他的节奏慢慢远离的众人的视野。谢无秋带着裴鸢一路飞奔出两三里,追来的杀手没有一个是他的敌手,即便是群起攻之,也连二人的衣角都碰不到,并折损自己人无数。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声即使沉寂四年,也没能让人小瞧他,渐渐地,杀手们怯了,越来越慢,一是跟不上,而是不敢跟了。谢无秋往回看了一眼,他面上虽然镇定,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躁动。他停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枚莹蓝的玉佩来,递给裴鸢道:“你带着它,去苍崖山,找掌门秦梦晚!让她帮你想办法联系朝廷的人!”谢无秋报了几个朝廷官员的名字,裴鸢一一记下,看着他道:“我知道了。”然后,她也不啰嗦拖沓,转头自己跑了出去。谢无秋沿着原路返回去找晏衡。他终究做不到丢晏衡一个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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