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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闻言,不由重新打量了眼前青年一眼。“倒是有几分不凡的气度。”她伸手扣上青年肩头,只轻轻一捏便感受到了薄衫之下结实的肩膀,故才有此一赞。“公主谬赞,是微臣之幸。如此…便不叨扰公主与世孙说话了。”便在殷岫告辞转身之际,镇国公主出言唤住他道:“人生于世,万事顺遂无忧者万中无一。前路窒碍难行,你若不闯,无人可帮。”殷岫俯身苦笑道:“公主教诲的是。只是不知…若是坚持前行便会伤及至亲,又该如何选?”若说方才殷岫之言还有些隐瞒遮掩,此刻再问,却几乎是将心事和盘托出了。裴玉戈在旁听着,微微蹙眉,此刻他也同镇国公主一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殷氏子。公主轻摇了摇头,诚实答道:“本宫不知你之困境,便不会妄加指摘。只是你所言夙愿在本宫听来本不该累及家人,若二者当真相冲,便要看你在忠孝之间自行决断了。”殷岫再问:“不能两全?”“世间难得两全。昭帝推行新政,让无数同本宫一般的女子亦可出仕从军经商,文帝延续其母良政,大改税政、重农重商,使得如今大齐四海升平、百姓富足,在你看来,二帝如何?”殷岫被问得愣了一下,他并非不知如何答,而是在思索公主言下之意。未及他开口,镇国公主便又接着道:“妄议先帝实为不尊,我不为难你。二帝功绩,合该千古铭记,然而史书工笔中她二人却是褒贬参半,全得了朝政社稷,却逆了自古礼法纲常。本宫的亲叔叔为二帝开启大齐盛世鞠躬尽瘁,可惜除了北境五州,旁人都只记得他玩弄权术、颠覆纲常的奸佞之名。他们都是一手将大齐推至鼎盛之人,却也无法在死后名声与家国社稷谋得两全,在本宫看来,该如何选…全凭你心,无关旁人。”殷岫沉思不语,公主也不催促。萧揽在旁听得一知半解,倒是裴玉戈将镇国公主所言细细品了一番,心中俨然已拿定了一个胆大的主意。“多谢公主开导,微臣明白了。家中长辈还有嘱托,微臣先行告退。”殷岫脸上仍有愁色,但他却没再久待,行礼后辞去。镇国公主此时才放下一脸严肃,转回来走向裴玉戈与萧揽,随手扶了把又欲行礼的裴玉戈,随口道:“俗礼一改免了,你身子不好,坐下说话。”萧揽招呼着裴玉戈坐下,主动同公主寒暄道:“好多年未见姑祖母,您容颜未老,瞧着比我祖父还要年轻些!”镇国公主萧萱是伏忠亲王之女,与昭帝年纪相仿。去年才贺过喜寿。可人却半点瞧不出已近耄耋之年的痕迹,目光炯炯有神,平日也总是一身张扬红裙。也或许是镇国公主一生未嫁未育,又亲自带兵厮杀历练,瞧着也不过是刚过半百年纪的人。莫说比小十来岁的寿王还显得年轻,便是与天生体弱的裴玉戈面对面坐着,都显得比他更康健些。
镇国公主不拘小节,闻言只与萧揽这个孙辈说笑,没有半点长辈的架子。待转回头看向裴玉戈时,她语气温和了些说道:“路上才听说了你成亲的事。自你们一家入京,似乎就再没见过了。我还记得你娘拼命生下你时的情景,那时你浑身乌青,又总也不哭,可是急坏了我们。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瞧着还是未能好转。”“是,长安无福,这天生的弱症怕是不能同大姑姑和长姐那般驰骋疆场,终是遗憾。”“对了,你姐姐虽无法同我一道回京,却也托我为你捎回了节礼与信。不过这次我未随身带着,今日回去了,我再差人送去…哦,你如今是住在雍王府上?”“是。雍王并未将我困于王府,大姑姑遣人来送便可。”此处只有他们三人说话,公主随行之人又把守在周围,裴玉戈便没有方才人前时那般拘谨,称呼也是颇为亲近。倒是一旁的萧揽听得有些发愣,趁着两人都未及开口时出声追问道:“裴大哥称呼姑祖母是…大姑姑?”裴玉戈对萧揽颇有些好感,便点头解释道:“家父同如今的靖北王皆是先代收养的孩子,只不过家父并未承袭先代姓氏。大姑姑是萧老王爷的亲侄女,便也是我的长辈,只是大姑姑从前是康王更亲近些,鲜少有人知晓与家父和靖北王私交甚密。”萧揽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又追问道:“等等!那我和堂兄岂不是都该唤裴大哥一声叔叔?”裴玉戈听得一愣,他此前倒是从未想过这一遭,不由浅笑,可一时不察又呛咳了几口。萧揽见状又忙上前要帮他拍背顺气,被裴玉戈摇头拒了。“家父并非亲子,不能同朝中宗室如此论关系。且我只比从礼大几岁,当不得这声‘叔叔’。”“也是。”萧揽笑着摸了摸头,又转头看向镇国公主,“姑祖母多年不曾回京,如今回来总不能是为了明晚中秋家宴吧?”“自然不是,京中秘令罢了。除我之外,靖北王府也来人了,而且应该会在京中久住一段时日。”裴玉戈闻言警觉起来,秘令之说他懵然不知,朝中御史台皆无半点讯息。不过他并不清楚萧璨是否获知,而这些时日久久不归,又是否与此事有关联。镇国公主饮了面前一碗茶,放下后又问起萧璨的事道:“方才礼王家的小子提及萧璨在京郊掳掠民女,我瞧着今日堂妹府上的喜宴不见他人影,莫不是真如那人所言?”萧萱一生戎马,最是不喜京中贵胄靡费风气。更不用说她与昭帝志向相投,强掳民女这事在她这儿可绝不是什么小事。眼见着姑祖母表情严肃,萧揽连忙出声否认道:“堂兄风流之名多是世人讹传,我同他一起长大,从未见他轻薄男女。况且…堂兄成亲不过一月,怎么可能放着裴大哥这般天资绝色,跑去众目睽睽之下掳掠民女?!”萧萱看向裴玉戈,后者淡淡道:“长安也不信。王爷固然不是勤于政务之人,却也是正人君子。若是确有人亲眼瞧见,那么所谓的‘民女’必然不会只是民女。”“你既心里有数,我也就不再过问了。左右你们已成婚,虽不及叔叔他们那般是自幼的情分,但男子之间也未必不能相濡以沫。”显然萧萱也并未细想这桩婚事,裴玉戈暗自松了口气,他本就不欲至亲裹入其中,便只顺着对方的话应下来。而被裴玉戈他们议论的萧璨此时身处京中别院书房内。桌旁放着一个解开的布包,里面放着三两块干粮与几小块碎银子,其余则是厚厚的几沓草纸信稿。而摊在他面前的则是几卷用血书写的诉状,字字泣血,诉的是原甘州刺史、如今的户部尚书晏秋山及其子晏梁草菅人命、强占民财、私加苛捐重税中饱私囊以及官官相护等数条罪状,另有康宁郡主及其兄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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