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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郁嘉木提起,祈南终于后知后觉地记起来了。为什么他会在地铁上注意到程先生。祈南茫然地摸了摸画上少年的脸庞……他才发现,程先生和傅舟长得可真像。这也算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吧。祈南倒不觉得这会是什么转世轮回,就算傅舟那时死后立即投胎,也长不到这么大。程嘉木和傅舟是两个人。或许他就喜欢这种长相的男人吧。祈南找了好半天,才把原画找了出来,是镶嵌在画框玻璃里的,落满了灰,擦干净之后,自己也站了一身灰,祈南慢慢地想起一些初恋时的事情。以前他还和傅舟约定以后一起,找一个人不多的地方,在小河边盖一座房子,种花,养一只猫或一条狗。结果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是都做到了。原画和印刷纸上的画完全不同,祈南抚摸着画上少年的脸庞,可以读出这些笔触和颜色的含义,能感受到作画者浓烈的爱意和哀伤。祈南笑了。这样想的话,就好像在评价别人的画呢。祈南找了个纸箱,把画集还有这幅画都收了起来,放在储物间锁好。他舍不得扔,但也不想再被这些东西占据内心了。哥哥说得对,他早该翻到新的一页了。郁嘉木回到学校,脱下对他的年纪来说太过成熟的西装革履,变回一名普通的大一学生。大一确实很忙,除了功课作业,还有党校培训,要评优拿奖学金又不止得成绩好,还得多参加活动攒学分,剩余的时间他就全部放在祈南身上了。郁嘉木如今在h城h大就读化学系,周一实验课,穿着白大褂,戴上口罩,依然英俊的咄咄逼人。他身高足有193厘米,宽肩长腿,小麦色的皮肤充满男人味,因为喜欢运动,身材挺拔而结实,不少女生都对他有好感在悄悄看他,郁嘉木仿佛浑然不觉,心想,祈南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在上课,好想去见祈南,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回来上课,作业也还没有写完……——司睿被祈南那样责骂了一番,恼怒非常,好几天没去上课,他本来就不是美术生,也根本没天分,去画室就是为了见见祈南。每次还故意画得奇形怪状,吸引祈南的注意,听祈南不痒不痛地教训他两句。还有不到半年就高考了,学校教学反倒轻松起来,放了学,他带了个篮球去h大找在h大读研究生的堂哥司哲玩。“怎么那么不开心?”司哲问。司睿在三分线外跳起投篮,篮球撞在板上,弹到篮球框边缘,转了一圈,没进去,掉了出来。“祈南谈恋爱了。”司睿郁闷地说,“不是和我。”司睿暗恋那个美术老师的事他表哥一直知道,说是暗恋其实也不对,应当算是明恋了,尽管司哲总听小堂弟倾诉恋爱烦恼,不过其实他一直觉得祈老师拒绝的很对。祈家和司家交情匪浅。他也认识祈南,祈南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当然也是看着司睿长大的,他们从小管祈南叫祈叔叔的!虽然他稍微可以理解小表弟怎么会喜欢祈南,祈南是个大美人。可,就算祈南是个大美人……可是,他今年三十六了啊,差了十九岁啊,都可以当司睿的爸爸了啊!他们在篮球场边坐下,司睿打球打的浑身是汗,开了一瓶水喝,眼角无意中往边上一瞥,忽然看到对面的路上有个身影好像挺眼熟的。那边有几个男生走在一块,其中长得最高的那个转过头和边上的人说话,司睿看到他的侧脸,愣了一下,等到人在道路尽头转了弯,拐进转角,他才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拔腿追了上去。但等他跑过去的时候,那个男生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司睿站在原地,脸上阴晴不定。——到了期末月就更忙了,郁嘉木不得不减少了去找祈南的次数,谎称是公司工作多。祈南不疑有假,怕打搅他工作休息,连电话也不敢多打。离上一次见祈南足过了两星期,郁嘉木也忍不下去了,找了机会去见祈南。外面下着雨。郁嘉木到祈南画室时,祈南的绘画课刚上完,孩子们从画室出来,趁着雨不大赶紧回去。见到郁嘉木,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心知肚明他是祈老师的什么人。“祈老师,再见。”一位女同学和祈南道别,犹豫着和同伴商量,“旁边的叔叔也要打招呼吧。”好友拍了她一下:“叫什么叔叔,要叫师公吧。”祈南既觉得羞窘,又有点暗喜,偷偷看了郁嘉木一眼,郁嘉木好像没听到。吃过晚饭,雨越来越大,一直没有停止的迹象。祈南忧心忡忡地说:“雨可真大,我送你去地铁站吧。”郁嘉木作为当事人比他淡定多了,他就是故意挑这个天气来的,他问:“明天是周日,不用上班。雨太大了……祈南,我可以在你家留宿一晚吗?”院子里的树和花被雨珠敲得噼里啪啦作响。祈南过了片刻,才说:“雨……雨是很大……”——“那是一个下雨天,我和祈南在一间屋檐下躲雨。他冷的瑟瑟发抖,我把外衣脱下来给他穿,我真怕他生病,便把他抱进怀里。”——“那是我祈南其实撒完谎就后悔了,但是总也找不到时间和郁嘉木说,后来郁嘉木工作忙,不能见面只能通电话,他几次想说,可话到了嘴边,怕一说出来,小恋人被吓到,以后再也见不了面了。前前后后竟然就这么拖了一个多月。他日日被罪恶感折磨,觉得自己是个不诚实的道德败坏的人,玷污了程先生对他的感情,吃不香,睡不好。程先生对他那么好,他居然骗程先生。这下终于说出来,虽然害怕程先生会嫌弃他,但也比每天提心吊胆来得强。郁嘉木更加懵了,他压根没想到祈南是为了这种事哭,哭笑不得。他早就知道祈南的年纪,只是祈南不知道他知道。“你是怕我嫌弃你撒谎还是怕我嫌弃你年纪大?”郁嘉木问。祈南心如刀绞:“……都怕。”郁嘉木望着他的脸庞,和真的少年人是无法比,可是,如今都市中的青年每天对着电脑、熬夜作乐,加之汲汲营营为了生活每日在风雨中奔波,都是小小年纪就熬出了一副疲惫老态。祈南却不一样。尽管郁嘉木还没有摸清他的父母家世具体如何,不过他生在一个优渥的家庭中绝对没错,所以他可以自由地追逐梦想,做想做的事,不必染上世俗红尘,就在这一方庭院中打造他自己的世外桃源,他几乎不用电脑,每天莳花弄草,坚持运动,早睡早起,饮食清淡,所以才有一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皮囊——要不是他自己开口说,谁能想得到他已经三十六岁了呢?要郁嘉木说,他寝室那几个十八九的男生,还没祈南皮肤好呢,个个油光满面大毛孔长痘痘,黑眼圈比熊猫还大。祈南这一哭,鼻尖和眼角都染上了浅浅的粉色,仿佛桃花染雪,格外诱人。一颗颗温热的眼泪好似掉落在他心尖最柔软的地方,郁嘉木柔声问:“只是怕我嫌弃你,就这样难过吗?”每次和祈南说话他都不自觉地放轻声音,唯恐惊扰了他。祈南别过头,豁出去了,一咬牙,说:“我、我还说小了,我不止三十六岁,我今年三十六岁零两个月,又十四天。你说你二十七岁……是虚岁吧?你一看就没有二十七岁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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