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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季柏道:“谁打你的,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当时没看清楚!”
谢季柏当然知道十有八九是元承弼打的,不过他虽然讨厌元承弼,却也没有供出他的打算。“你的伤口在额头,明显袭击你的人当时是和你面对面,现在又是白天,视线明晰,就这样你还不知道是谁打得你?”
“这个……”谢兴言顿时语塞。
谢季柏忽然想起从前在书上看过的一种病症。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让纪大夫,梁先生和方大厨三人围着谢兴言转圈,这三人穿的衣服都差不多,身形差距也不大,待到三人停下来后,谢季柏问他:“你认认看,他们中哪个是方才被你掐住的?”
谢兴言当然认不出来。
因为他有脸盲症,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任何人的脸,在他眼中都没差别,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包括他自己的脸。男女通过发型和衣着,还可以分辨的出来,但再具体的就不行了,除非某个人少了一只眼,或是少一个鼻子这样明显的面部特征,不然他根本分辨不出来。
所以不管是熟人还是仇人,从他面前经过,他都一概不认得。
谢季柏心想难道这就是谢兴言自暴自弃,将自己放逐到穷乡僻壤的原因?
谢兴言见对方怎么都不肯供出凶手,愤怒道:“你们不说是吧!好,全部跟我回县衙,本官要开堂审理!”
谢季柏闻言顿时乐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光杆县令要怎么审案!
谢糊涂要审案了!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落后年代,谢县令要审案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地传遍定海县的大街小巷!
菜贩子激动了,肉贩子壮怀激烈了,倒泔水的仰天长啸:“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谢县令审案!”
定海县民众,先是就谢县令要审案之事,轮流发表了意见,再由民众代表,带领众人回顾过去,展望未来,最后总结陈词——此乃千古奇事,不能不看。
接下来奶孩子的抱上娃,倒泔水的提上泔水桶,卖菜的挑上箩筐,卖肉的还来不及放下杀猪刀,众人扶老携幼,浩浩荡荡杀向,啊不,走向县衙——围观。
要说谢兴言是个光杆县令,那也不全对。这定海县不受重视,朝廷为了省钱,类似定海这样的偏远,又穷困的小县,县丞啊,主簿啊,典史这些佐官是没有滴。师爷则要县太爷自己掏腰包请,不过咱们这位县令半生穷困潦倒,自然也请不起师爷。
但是,衙役还是有的。只不过因为发不出工资,衙役们都常年在外兼职。
看到那个杀猪的没有?
对,就是他!别看他一身血腥油脂,脱下外袍,露出里面红色的衙役服,把杀猪刀往后腰一插,再往堂上那么一站……
嘿!还挺人模狗样……不对,人模人样的!
于是人群中陆陆续续走出几个衙役。有卖菜的,有倒泔水的,有卖酒的……虽然谢县令给不出一个铜板,但谢县令自上任起第一次审案,他们怎么也要捧个人场不是?由此可见,定海县的衙役们,个人觉悟都十分之高。大家鼓掌。
待到所有衙役集合,拿起杀威棍在坑坑洼洼的青砖地上有节奏地敲击,嘴中喊起“威武”二字,谢兴言穿着半旧官服,踱着官步走到大堂之上,坐下。
此时他已洗去一身污浊,稻草似的头发也重新归拢梳齐,虽然还是胡子拉杂遮住了半张脸,但已同方才的乞丐判若两人。特别是那对修长剑眉下的黑眸,亮如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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