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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恐怕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只是这一次,需要被治疗的人不再是他了。
苏洄像只无家可归的幽灵,游荡回外婆在的那一层,看着她被送入icu病房,但没办法进去陪她。
他一秒钟也不敢离开,只能坐在走廊的楼梯,一夜未眠。
苏洄不清楚这究竟是一场噩梦,还是现实,毕竟起点是宁一宵,只有梦里才能见到。
每一秒钟他都在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发了病,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或许这个时候外婆还在家里,很安心地包着小馄饨等他回家。
他这几年度过的日子,永远都在试着站起来,永远都被意外打得粉碎,疼也不觉得疼,只觉得干涩,连嚼碎了都咽不下去。
不知道下一记闷棍是什么。
熬过16小时,外婆才从ICU转入普通多人病房,苏洄总算可以真正陪在外婆身边,幻觉也被扎破,变成现实。
病房里好冷,他跑上跑下,找到一间商店,又购买了一床棉被,给外婆裹紧。
她依旧昏迷,苏洄握着她苍老的手,握了好久。
接水的时候,他听到有人议论,说外婆睡的床位的上一个病人,是昨天下午走的,睡梦里就离开了。
第二天,检查结果出来。主治医师告诉他,幸运的是,外婆还有手术机会,但风险很大,成本也很高。他观察着苏洄,一再询问他是否可以接受这个方案。
“十万美金?”苏洄又问了一遍。
“是的,病患的并发症很危险,手术很复杂。”
医师告诉他,“手术也并不是治疗的终点,成本更大的可能是后期的介入治疗、住院费和药费,根据之前的临床病例经验来估计,这一年至少需要准备五十万美金。”
苏洄的存款只有不到八千美金,甚至还包含不久前获得的一笔,曾经让他短暂地开心过一阵子。
“我试试。”他红着眼,但眼泪始终没落下,很倔,“我想救她,这对我很重要。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他知道自己可以找人借钱,可以找梁温,或者是怀特教授,但自尊心又从中作祟,这些人已经帮了他太多,也接济过太多回。
打开邮箱,他又一次见到那个订婚典礼的邀约。
刚收到邀约时,苏洄认为是别人搞错了。他既不是婚礼策划人,也不是婚礼现场设计师,所做的工作与订婚毫无关系。
但对方一再强调,委托人非常喜欢他的作品,多番提出邀请,想和他当面聊。
难捱的抑郁期里,苏洄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连对方发过来的资料都未曾打开过,他根本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即将步入礼堂。
或许是自命不凡,又或许是清高,他认为自己不一样。
但这一次,苏洄意识到,自己没什么不一样。
他拨通了邮件上的号码,开门见山,回应了对方的邀请。对方欣喜若狂,仿佛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任务,并主动让他提价格。
苏洄厌恶金钱,但还是逼着自己说出不愿意的话。
“十万美金,可以吗?”
电话那头的人很快就同意了,几乎没有思考,似乎这十万美金对他们而言不值一提。
“当然可以,没有任何问题。”
苏洄沉默了片刻,又一次开口:“很抱歉,费用……可能需要尽快支付。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礼,但明天……明天就会给你们草稿。”
对方并不在乎,“没问题,这不是什么大的要求,请给我您的账户,酬金我们会立刻支付。如果我的委托人满意,您得到的一定不止这些。”
苏洄站在医院外的树下,摁灭了一支烟,挂断通话。雪始终没有化,堆积着,被踩脏。
为了草稿他在医院走廊熬了通宵,始终没有灵感,独自蜷缩在椅子上,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半梦半醒的他想起了宁一宵,想到和他相遇的雨夜,那个刮着风的公交站。
苏洄起身,失魂又焦急地用铅笔画下他脑中的一切。
然后他陷入失落,不断地回想六年前。
电话那头的联系人将钱打了过来,但临时提出要求,询问是否可以亲自和委托人琼斯小姐见个面,她想和他聊聊,并且想保留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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