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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请的老先生来了,卢弼时便少来别院,有时候来问问功课,与老先生聊几句便走了,和儿子一面也不得见。
请来的老先生是个古板的学究,张口礼仪道德,闭口老子庄子。任何跳出世俗的东西都会被他驳斥得一无是处。他最见不得懒惰的学生,所以课业很重,白天念了,晚上念,才通得过他的挑剔。
本来,卢弼时想给儿子选个琴棋书画都会的文雅先生做老师,但是儿子过於诱惑人的本质让他放弃了这个决定,他不想儿子风华绝代文采斐然,将来招蜂惹蝶。刻板点保守点拘束点比什麽都好。
至於武师,请倒是请了。但是老师看不起学生,学生也看不惯老师。
五大三粗的人盯著粉嫩面团的少年,马上眉头纠结,这麽个姑娘样的怎麽学武?卢君见也是著实不适合,不是他不努力,只是真不是这块料。
卢弼时有一次临时来探儿子,发现赤裸著上身的汉子在叫儿子近身搏击,把儿子摔得鼻青脸,他当天就把武师开了。
是他的原因,他见不得那麽猛的汉子跟儿子近距离接触,更见不得对方不怜香惜玉。
给儿子上药的时候,儿子愣愣地呆坐著,泪珠子直打转。
卢弼时撩起儿子的衣服,身体上新旧伤痕不少,东一块青,西一块黑,还有疤痕和创口。
“他都教你什麽?”卢弼时怒了。
“是儿子没用。”卢君见低头,“简单的都学不会。到现在,扎马步都坚持不了俩时辰。”
卢弼时扫一眼丫环:“你们也不知道来报一声?”
水岚不服气:“我们跟老爷您说过很多次了,老爷说不妨事,要多锻炼。那扎马步,都是在正午日头底下,晒黑了不说,少爷还晕倒好几次……”
卢君见打断了丫环的回话:“不关他们的事,师傅也是好意,我学了後,确实身体好很多,病都不生了,觉也睡得香。”
“累的吧。”卢弼时看著越长越瘦的儿子,心里不是滋味,他早先是想把他喂得白白胖胖的。
卢君见在父亲的目光下不自在:“儿子还想继续学下去,有个防身术……”
卢弼时捏住儿子削尖的下巴,卢君见登时脸红了。
卢弼时回过神,收回手,道:“这个武师不要了,你若还想学,改日我们再找个好的。你先将养一阵子,都黑瘦得不成体统了。”
“哪里?”卢君见一向为自己过於白皙的肤色苦恼,即使晒黑了,也比一般丫环姑娘们白,他都不好意思。
“为父说是就是。”卢弼时忽然问,“你在这儿住多久了?”
卢君见有丝恍惚,那些迷迷糊糊的前尘蛛网一样缠在他脑子里。
“快两年了吧,今年我们在主宅过年,这几天,叫他们收拾了,你就搬过去。”卢弼时沈吟道,“你有亲生母亲,也该见见了。还有你大娘和姨娘们,你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都不知道我藏了你在这里。”
卢君见一丝苦涩一丝甜蜜。他现如今已经知道以前自己被人捡去过的是什麽日子,做的是怎样不成体统的事,午夜梦回,他都常常吓出一身汗,他怕人知道,他觉得自己脏。他晓得他的亲爹爹是知道他遭遇过什麽,他亲爹爹也喜欢他……但是不碰他,他喜欢他,所以藏著他,他不碰自己,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脏?
只是这个想法,卢君见都觉得他死後要坠阿鼻地狱了。
他是个熟知人世的孩子,这两年在他梦里出现的,除了一个强壮的爹爹,还有一个英武的爹爹,他对自己如此龌龊的心思感到羞耻。但是,身体如此诚实,会因为卢弼时的触碰而颤抖,会因为卢弼时的关心和夸赞而兴奋,眼睛会跟著他的亲爹爹转,舍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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