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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然亭位于彭府后山,高而陡峭,绝壁参天。这天一大早,阿金的朋友就接上了凤怀月,一路千叮咛万嘱咐,只能看不能高声喊,千万不能惊动宾主。
凤怀月不解:“我为何要高声喊?”
对方道:“听阿金说,仙师十分仰慕瞻明仙主,我这不是怕仙师一个激动情绪失控。好了,位置就在前头。”
凤怀月被安排到了一块巨石后,隐蔽程度和做贼有一比,又晒又累不说,还要背一个“十分仰慕瞻明仙主”的名头,他简直嫌弃得要死,待对方走后,先给自己铺了一张小垫子,又用两张符咒挡住日光,方才觉得舒服了些。
如此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山中方才有了动静。
点点繁花如雨飘落,这是几百年前凤怀月最喜欢的排场,现在的他也很喜欢,伸手去接花瓣玩,又伸长脖子往对面看。客人确实多,并且每一个都是锦衣华服,形貌昳丽,他们浩浩荡荡走在一起,说说笑笑,像一蓬又一蓬华美的云。
凤怀月远远看着这份不属于自己的热闹,没觉得心酸,反而想跟着笑,他莫名就很喜欢隔着山谷的那群宾客——倒也正常,因为今天所有的受邀者,的确也是余回按照凤怀月当年的喜好,一个一个精心挑的。
待所有人都落座后,又过了一阵,司危方才姗姗来迟。
凤怀月啧啧摇头,就知道你这个人吃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不如换我……我?
待看清被司危带在身边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后,凤怀月简直当场五雷轰顶,他当然知道那不可能是自己,可……
宾客们或许是因为已经提前知晓,倒并未表现得多惊讶,纷纷站起来打招呼。凤怀月眼睁睁看着那个僵硬的自己古怪地走路,古怪地点头,古怪地入座,简直要毛骨悚然,而更令他惊悚的,在开席之后,对方竟然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两道无神的目光穿透花海,直勾勾地落入自己眼底。
凤怀月倒吸一口冷气,这鬼地方谁爱待谁待。他将符咒一收,站起来就想走人,小白却从锦囊中溜了出来,乘风就要向着宴席的方向飘!
“喂!”凤怀月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小白却又拧巴着要飘走。它闹腾起来,是真的闹腾,完全继承了当年司危的那份无理取闹,嗷嗷呜呜地就要跑。凤怀月暗自叫苦,连用十几道符咒将它逼入一处死角,自己则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总算将这倒霉儿子一把攥住。
“呼。”他坐在地上教训它,“下回再这么闹,当心我喂你吃黄连拌辣椒。”
小白蜷成一团,战战兢兢不敢动。
“……行了,逗你的。”凤怀月用指背蹭了蹭它,又心软,“回去买果子给你吃。”
小白并没有没被果子安抚到,甚至还缩得更小了,凤怀月也顾不得多问,低头想将它装进锦囊,却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
这里没有阳光。
而且只有自己坐的这一块地方没有阳光。
一个人的影子正严严实实地笼着自己。
他心跳一滞,缓慢地回过身——
然后便看见了司危的脸。
凤怀月不由一阵脊背发寒。比起司危,更令他不适的其实是正站在司危身边的,那个僵硬而又古怪的“自己”,对方表情木讷,眼神空洞,皮肤白得不见一丁点血色,穿一身宽大奢华的云锦宽袍,衣摆被风吹起时,如一片香腻冰冷的蝶翼,直扇得他胃里一阵翻涌,撑在地上的手指也蜷缩着,深深抠进泥地。
偶人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微微俯下身,陡然浓烈的花香使得凤怀月愈发脏腑抽挛,也顾不得许多,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想离远一些,却忽然被一阵寒凉飓风重重锁住脖颈。
“咳!”他费力地抬起头,剧痛使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能依稀辨认出那双眼睛,冰冷的,与梦境中截然不同,毫无温情可言,只像一只失控的野兽,充满令人胆寒的残虐。
司危没有理会身后正大呼小叫赶来的余回,他面色阴沉,强迫凤怀月转过身去,单手一掌,灵力霎时如利刃剔过那道细韧背骨,须臾,竟从中硬生生剜出一块沾着血的,透白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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