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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年近五旬的男子身着灰蓝色常服前襟撩起掖在腰带内露出裤子与长靴正蹲在初垦开的泥土上种菜而他身后约一丈处一名中年美妇与一名美丽得光照人的小女子正坐在池边洗着刚摘起的菜穿着一式同样的灰色上衫杉子的下摆束在裙摆内高高的束腰亦显得柳腰的纤细不盈一握曳地长裙则相同地撩起一角塞在裙带中忙得不亦乐乎伴着秋风微凉与阳光和泥土亲近是件美好的事。
直到一名老嬷嬷端来茶水,一家三口才暂停 工作,洗净手脸坐在台阶上品茶。
“老爷,这种天候容易着凉,您老就别太劳动了,叫长工们来种就好了嘛。”
老嬷嬷年近六旬,是当年老太夫人陪嫁过来的丫头,终生不婚,一直待在季家,自是在季家有着超然的地位。
季道吟笑道:“赵嬷嬷,身体不好才需多劳动呀!何况我身子已好得差不多了。”
季夫人看丈夫发汗的脸色有丝泛白,便道……“老爷,我看今天也够了,待会就让滟儿陪您一同对弈吧!”向来身体硬朗的季道吟在两年前渡海送一批木材前往密州时,在海上遇到狂风巨浪的侵袭,在扬州一带沉船,幸而被打鱼的渔民救起,疗养了大半年才见起色,被送回来。但从那次以后,体质大大转虚,容易受风寒,几乎每个月都得喝一些汤药补品。
季潋滟起身道:“爹,您等我,我沐浴更衣只须一刻便好,待女儿高超的棋艺来攻得您片甲不留。”话声随人远而消失,性急的季大小姐已转过回廊回闺房去了。
老嬷嬷再三摇头:“这丫头片子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当然季氏夫妇完全不介意,相视而笑。
“老爷、夫人,对于齐家来提亲的事,咱们如果再拒绝下去,不妥吧?”老嬷嬷面孔担忧,轻问着。
到目前为止,齐家已派人来提过两次亲了,据说前些日子齐二公子回家后,因相思而一病不起这回第三次来提亲是齐家老太君的授意不能像前两次那般轻易拒绝。也容不得人拒绝。
“我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嫁一个痨病鬼或登徒子。”季道吟重重地说着。
如果齐二公子当真一回家就一病不起,代表他身体奇差,女人嫁了他等于只有守寡的命;如果那二公子只是为达目的而作态装病,那更是不可取,根本是一个色欲薰心的登徒子罢了!
“是呀,而且齐家三代以来,男丁皆不长命,齐家大公子不也是在去年暴毙吗?”季夫人完全赞成丈夫的想法,怎么说也不允许女儿嫁给那种男子。
赵嬷嬷冷哼道:“暴毙?那是说得好听,其实是为了争一名妓女,与人打杀起来而惨死。齐家根本是后继无人了,第三代有三名公子,老大死了;老二好色;老三据说从小病到大,随时会死掉。”
“所以我们仍是会拒绝。只是依齐家丢不起脸的性格,咱们在生意上就……。:“季夫人有丝忧心。
季道吟轻拍妻子的手……“大不了咱们从此不做木材营生,还怕他怎的?倘若齐家会公私不分,那么合作下去也没意思了。”
“可是在泉州不做木材营生,还能做什么?”赵嬷嬷问着。
而这对有默契的夫妻在一同望了后院的菜园后,脱口同道:“种田。”
惹来赵嬷嬷无奈又好气的白眼,不知该对季道吟死硬脾气如何是好。自他小看他到成家立业乃至今日,向来不屈于任何不公不义之事,致使他生意做得比别人艰难,却是使他的下游生意人备感尊敬,只是,无论如何,这股子士大夫似的心态是不宜做生意的;那还无所谓,怕的是惹到不能招惹的人,结局就难收拾了。
看着眼前恩爱又崇尚正直的夫妻,不知怎的,沉沉的忧郁直从心底冒上来,窒得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希望,一切都会没事埃
惹怒齐家的后果比原来所预料的更为严重一再拒婚的后果是令齐家决意要使季家从今以后再也无法再在泉州立足,甚至,不到冬天。在秋末齐家便使尽各种钳制手腕使得季家任何营生也动不得,没有人敢背着齐家与季家交易;齐家料准了无论如何,季家会在山穷水尽之前屈服,但齐家显然忘了将季家死硬脾气计算在内。
在事情再也瞒不住之后,季潋滟才知晓这件事情,冲到父母的房中,直口道:“爹、娘,为何不让孩儿知道齐家卑劣的手段?”
季氏夫妇互看了眼,苦笑了下,由季夫人回道:“知晓了又如何?你是要去将人杀了?还是索性嫁过去以挽回一切?”她接过丈夫喝完药汁的碗,拿着手绢为丈夫拭去唇边的汁渍。口气冷淡,反而没有女儿怒火冲天的焰气。
季道吟伸出手,道:“乖女儿,来。”
她不情愿地走近床榻,纤手放入父亲日渐见骨不见肉的大掌中,原本身体就差,又加上近来的忧患,父亲的神色更加令人担心的青白。如果不是四处为求药而奔波,她应可更早知道商行发生的事的。
“爹,我不容许齐家无缘故地欺负到咱们家头上来!如果世间当真没有公理了,那么我们自己来讨回公道!”
季潋滟是那种美丽得艳光照人、令男人看了为之屏息的女人,面孔与身段皆不像个十七岁的少女;可是这种面貌的好处是一旦到了三、四十岁反而成了谜样的年龄,有绝代风华的气质,以及二十出头的美貌。此刻生气的俏脸更添逼人的丽色艳光。
“咱们这一家子,把公理正义看得比性命更重要,在拒绝齐家施压的同时,我们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昨日我们已叫人送赵嬷嬷回乡下老家养老,几个长工也遣散了。女儿,为父也要你答应一件事。”季道吟正色地看着女儿,眼中有一抹难舍的血亲依恋,彷若即将诀别一般,深深凝望的眼,就怕时光稍纵即逝,日后物是人非的苍凉。
“什么?”季潋滟心头涌土不安。
“不管结果如何,你绝不能嫁入齐家。如果事情演变到最糟的情况,也不许你嫁入那样奸险霸道的世家报仇什么的。”
“爹!”她惊呼,正想要反驳。
但季夫人截口道:“如果我们有什么不测,也犯不着拿你自己去涉险,弄个不清不白的罪名污了咱们季家的声名。要报仇,方法多的是,但如果是赔上你自己,就免了吧!”
“是呀,乖女儿,我们就你这滴骨血,把你生养那么大,可不是打算给不值得的男人糟踏。所以我要你应允为父,如果咱们当真逃不过这一劫,你对为父发誓,这辈子绝不让姓齐的男人碰到你一根手指。”
季潋滟低叫,努力撇开心中泉涌而上的恐惧。
“爹、娘,事情到底糟到什么地步?告诉我呀!我不要听这种交代遗言似的话,我也不要发什么誓,孩儿只想知道目前的情形,告诉我呀!”
会做这样的要求,当然是预测到女儿那性子可能采取的手段;不告诉她实情就是怕她太过年轻,不会深想,只知道有勇无谋地正面与人对阵。螳臂挡车的下场可以看得到,大可不必徒增牺牲的人。
季氏夫妇交换了个眼神,由季夫人开口:“潋滟,跪下。”
当父母这么说时,代表她必须完全地顺服,一旦她跪了下来,所接受的教诲,就是她死也不能有所违拗,并且严重无比。
她只能忍住满心的怒火与气愤,双膝点地,跪在父母床榻前。低语:“请爹娘教诲。”季道吟严肃道:“对我们发誓,即使报仇,也不许轻贱自己。我们不惜与齐家对抗,就是为了保住你,也更期望你嫁给真心爱你、包容你的男人,没道理在这之后,又让你落入齐家。如果你要报仇,就利用你的能力,经营出一片商界天下,把泉州首富齐家给弄垮吧!这是为父唯一允许你做的方式,当然,这是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侥幸些,咱们一家子可以安然逃开泉州,躲过这一切,但任何事都必须估量到最坏的情况。潋滟,对我们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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