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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较?如今城里杂七杂八的,杜掌柜是没听到在说什么?”“是是,我这不是把人给您带来给您赔罪了?”杜权忙向门外喝道:“滚过来!”院子里的人忙提着曲沉舟过来,按跪在门槛外。看着跪在不远处的小少年,潘赫没再急着提起分账的事。因着皇上的喜好,卜卦算命的人遍布天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不过是些骗钱逗人开心的玩意儿。去奇晟楼也不过是有人讨好他,请他过去凑个趣。他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年纪的人通常对鬼神一说都有些敬畏,尤其是那双诡异的眼睛,让人看着相当不舒服,甚至看久了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知怎的,他居然有些紧张。“杜权,他的小玩意带来了吗?”杜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玩意”说的是卜骨,忙点头:“带来了!您放心,别看他像个哑巴一样,只要能开口,言无不中!如果没有卦言,也恭喜公公日日和乐,无灾无难。”话虽这么说,可他太清楚这些年卜卦走空的次数,紧张得很。殊不知,曲沉舟更是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有一个秘密。他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自九岁起,知道自己无法逃走也无处可去后,他便慢慢开始了沉默的反抗。吉卦出现的次数极少,凶卦会激怒客人,免不了为他招来一顿毒打,更多的时候,是来人没有任何大起大落,读不出卦言。在主人开始习惯他卜卦走空之后,也只能无奈地接受沉默寡言的他一次次摇头。杜权只当他没了小时候的灵气,卜不出卦,却不知他的摇头除了包括不知道,还包括拒答。不光是不想再做杜权的摇钱树,还有……就算他再不懂事,也知道有些事说出口,恐怕会惹来大祸。那些道貌岸然的皮囊下,那些龌龊的打算,那些见不得人的伎俩。就这样,阴差阳错地保他平安无事地活到十四岁,直到为潘赫卜了一卦。可这点小把戏,骗得了一心扑在钱财上的杜权,却瞒不过潘赫这样的人。一旦潘赫多问上一句“这摇头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杜权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只催促着:“沉舟,愣着干什么!卜卦!”曲沉舟捏着手中的卜骨,沉默地看着门槛内的几双脚,然后慢慢抬眼,看到了潘赫。连卦言也与上一世不同了。他记得那时候这位潘公公红光满面,有财有运,卦言是南下有金,绕行洛城。可这一次——鲸波起处,傍柳荫。他的卦言绝不会有错,只是想知道卦言中究竟在说什么,就只能以他有限的所知猜测,所以就算是小时候卜卦,也只说,不解。更何况,面对潘赫,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卦言说出口。这沉默的目光看得潘赫身上有些发凉,他也不是柳荫中午的阳光明亮得很,透过窗纸柔和地照进来,熏染得人也懒洋洋的。午饭已经吃完,很多人在这个时候都小憩片刻,到处都很安静,柳重明喜欢在这样的安静里慢慢翻账目文书。他从小对银子入账这种事就感兴趣,至少远比搅合在污浊的浑水里感兴趣多了,据说在周岁宴上抓的也是算盘和银锭。从前哥哥没少拿这件事当把柄笑话他。可笑归笑,哥哥仍然耐心地教他这方面的事,他也以为自己以后的日子就只是数着钱过,直到有一天,他代替哥哥袭了世子之位。从那一年起,这个团圆节就变成了一家人最不愿提起的日子。在这一天,他的哥哥被人送回家中,却已经毫无生机。定陵丘盗匪猖獗,谁也没想到会劫到安定侯世子的头上,哥哥和随身数十侍卫,无一人生还。他也再没有被哥哥逗得恼羞成怒的机会了。白石岩的话像是又在耳边咆哮:“你哥哥的事呢?就这么放下了?”他当然不相信有什么强盗能胆大包天到杀害安定侯世子,却也不敢想有什么人敢对哥哥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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